八方書鋪是燕陽最大的書鋪,樓高兩層,一樓分為左右兩廳,東為文房四寶,西為書冊,二樓是字畫,展示的全是有才氣但未出名的文人畫,總之,這兒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墨香。
雲靳不疾不徐的四下瞧瞧,從東邊的文房四寶逛到西邊的書冊,隨意翻閱,尋著機會正準備上前與掌櫃攀談,突然一股濃烈的胭脂味撲鼻而來,一群鶯鶯燕燕走進書鋪,「如狼似虎」的直撲櫃台。
「劉掌櫃,流先生的畫冊出來了嗎?」
「出來了出來了,我這就給綺蘿姑娘拿來。」劉掌櫃笑盈盈的趕緊走向西廳,過了一會兒,帶來一本畫冊,放在櫃台上。
綺蘿姑娘連忙拿起畫冊翻閱,「流先生這次畫的公子可真俊!」
「流先生筆下的公子哪一個不俊?」劉掌櫃笑道。
「是是是,我們青花巷的姑娘可都是流先生的忠實讀者。」
「我尤其喜歡白衣公子,如同寒梅又冷又傲,真是迷死人了!」
「我覺得黑衣公子更迷人,豪放不羈,看著就教人怦然心動。」
「我喜歡紫衣公子,貴氣逼人,多看一眼都覺得褻瀆。」
「我看每個公子都好,皆是人中龍鳳。」劉掌櫃趕緊做出結論。
綺蘿姑娘命身邊的丫鬟給了銀子,再遞上錦布請劉掌櫃將畫冊包起來。
第二章 正面迎敵(2)
抱著畫冊,綺蘿姑娘歡喜的轉身準備離開,正好瞥見站在西厲拱門前的雲靳,不由得一怔。
「小姐,這位公子好面善哦。」身邊的丫鬟也看見了。
「是啊,我也覺得好面善,是我們煙香樓的貴客嗎?」
「不是,若是煙香樓的貴客,我一眼就能認出來了。」
「慢著,我怎麼越看他越像白衣公子?」
「是啊,難怪面善,不過,我覺得他更像紫衣公子。」
「不對,應該是比紫衣衣公子更好看。」
幾個姑娘吱吱喳喳,不時還奉送媚眼,雲靳不難听這是什麼狀況,一張臉綠了,目光轉為冷冽銳利,幾位姑娘瞬間噤若寒蟬,趕緊提起腳步離開。
雲靳冷著臉走到劉掌櫃面前,「流先生是誰?」
劉掌櫃面有難色,可是在雲靳犀利的目光下,還是老實回答,「流先生是一位畫師,擅長人物畫,他筆下的公子俊美非凡,深受姑娘喜歡。」
「花街柳巷的姑娘嗎?」趙英沒好氣的嘀咕一句。
劉掌櫃尷尬一笑,花街柳巷的姑姐挺可憐的,看銀子侍候人,又不能挑長相,只好靠流先生筆下的俊鮑子解饞,偷偷將侍候的老頭兒想象成俊鮑子,心里才能舒坦一些。
「我要看流先生的畫。」
劉掌櫃無法拒絕,只能取來畫冊奉上。
雲靳翻開畫冊一看,劍眉隨即向上揚起,這位流先生肯定向往魏晉之風,畫上的俊鮑子宛若魏晉名士,難怪迷得那些青樓女子神魂顛倒,還好,並非如那些青樓女子所言有他的影子……不對,青樓女子向來眼色極好,不可能好幾個都錯看……他不由得加快翻閱的速度,幸好畫上的俊鮑子沒有一個與他相似,可是到了最後一頁,見到右下角畫著熟悉的鳶尾,他頓時僵住了。
「公子千萬不要在意那幾位姑娘的閑言閑語,她們不曾見過京城來的公子,一時不知如何形容公子的風采,只能借流先生筆下的俊鮑子說道。」
「流先生是不是還有其它畫冊?」雲靳感覺心跳越來越快。
「是,公子要看嗎?」劉掌櫃忍不住冒冷汗,老實說,這位公子跟流先生筆下的白衣公子真有點相似。
雲靳點了點頭,劉掌櫃好再度進了西廳拿來流先生所有畫冊。
此時雲靳的心思根本不在白衣公子身上,直接到最後一頁,果然見到那朵熟悉的鳶尾。
「這些是流先生留給八方書鋪鎮店之用,恕不能賣給公子。」劉掌櫃努力漠視雲靳是得嚴肅的表情,想要緩和雲靳帶給他的壓迫感。
雲靳冷冷的看看劉掌櫃,「我要見流先生。」
「請公子恕罪,流先生不願意教人知道他的身分。」
「我已經知道流先生的身分,不過是想進一步證實。」
「我答應流先生了,就不該背信忘義。」
雲靳傾身向前,威脅道︰「我是朝廷命官,若我有意為難你,輕而易舉。」
劉掌櫃閱人無數,單從雲靳舉手投足之間透出來的傲氣,就知道他身分尊貴,不是他這個小人物得罪,「公子為何要見流先生?」
「掌櫃不必知道,但是你可以放心,我對流先生沒有惡意。」
略微一頓,劉掌櫃還是沒有松口,但願意行個方便,「我是生意人,信守承諾是立身處事的根基,不過我倒可以告訴公子,五日後流先生會過來收銀子。」
「我保證流先生不會有事,我也不會出賣你,還有,五日後我會將這些全帶走,銀子,我付雙倍。」雲靳拍了拍櫃台上的一摞畫冊,便轉身帶著趙英離開。
劉掌櫃頓時雙腳一軟,往後跌坐在杌子上,這位公子的氣勢實在太嚇人!
蘇明澤覺得自個兒最近走了霉運,剛了結一件事,都還沒緩過氣來,又來了一件事,而這次的麻煩更大。
老天爺是不是想磨練他。
「哥哥小心。」
蘇映寧的聲音從上頭傳了過來,可惜來不及了,蘇明澤已經整個人撲倒在地。
半晌,蘇明澤抬起頭來,可憐兮兮的看著從棗樹上爬下來的蘇映寧,「娘說了,如今是個大姑娘了,不可再爬樹。」
「我上去看棗子生得如何?」蘇映寧伸手,將蘇明澤拉了起來,「平日見你手腳靈活,連高牆邽可以輕易致過去,今日怎麼連仚魚蔞邽越不過去?」
「你怎麼將魚蔞丟在這兒?」
「不是我,是珠兒,說要去池塘鈞魚,可是出門才想到忘了帶釣竿,隨手將魚蔞扔了,跑去拿鈞竿,不過,大概是沈嬤嬤又做了什麼好吃的,味道太香了,她忘了要釣魚,鑽進廚房了。」
珠兒名義上是蘇映寧的丫鬟,不過她更喜歡廚房的活兒,成日在沈嬤嬤面前獻殷勤,順道偷偷學藝。
「這個珠兒太不象話了。」
「她天生適合待在廚房。」蘇映寧歪著腦袋瓜打量他,「哥哥是怎麼了?」
蘇明澤的神情轉為不安,「我在書鋪遇到雲公子。」
「那又如何?」蘇映寧的口氣很輕松,全身的刺卻立即豎了起來。
「那個……他買了好多畫冊。」
蘇映寧瞬間變臉,「流先生的畫冊?」
「除了流先生,只怕沒人會畫出那樣的東西。」
時至今日,蘇明澤還是難以接受她是流先生,一個姑娘家如何能畫出那種東西?雲州靠近北夏,民風開放,但女子終究不是男子,有些界線是不能夸越的,更別說即便世人以為流先生是個男子,也是個放浪形駭的家伙。
「你可有問劉掌櫃,他為何注意到流先生的畫冊?」
雖然她認為流先生的畫冊不同于圖,但是對劉掌櫃而言差別不大,皆不宜大刺刺攤在世人面前,因此畫冊會另外收藏,換言之,若非熟客,或者劉掌櫃刻意推銷,一般人不會有機會見到流先生的畫冊。
「我都嚇壞了,哪有機會問清楚發生什麼事。」頓了一下,蘇明澤接著訥訥的道︰「雲公子倒是問了我,是否看過流先生的畫冊。」
蘇映寧的眼楮微微一眯,「你如何回復?」
蘇明澤沒好氣的撇嘴,「名義上是我畫的,我能說沒見過嗎?」
蘇映寧瞪大眼楮,「你承認自個兒是流先生?」
「當然沒有,不過他好像猜到流先生與我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