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真是自己太一廂情願,跟著老爺出遠門,好好當個通房就好,沒想到信了老爺的話,沒喝藥,老爺在梅花府停了三個多月,她這便有了身孕,隨行的嬤嬤勸她打掉,不然回去夫人饒不了她,可老爺說她可以懷孕的,她就相信老爺,畢竟,這也是他的孩子啊。
後來老爺說她既然懷孕,那就別跟他回京成,省得路途顛簸,她想想也有道理,就在梅花府住了下來。
白二老爺設想很周全了,買了一進院子,又買了幾個僕婦,柳氏便在梅花府待產。
罷開始她也會擔心,怕老爺忘了自己,但沒有,老爺常常寫信過來,還會派人送東西,知道生了個女兒,很高興,給她命名白蘇芳,孩子滿月了,會翻身,會走路,等孩子都一歲了,老爺始終沒有要接她回京。
鄰居老夫人說這種人她看多了,那白二老爺不會回來的。
就在柳氏不安到極點的時候,白二老爺居然來了,這回也是上梅花府辦事情,便住在她這里,這回停留了半年多,柳氏當然又懷孕了,也因為這樣,還是不能跟白二老爺一起回京。
然後她生了個兒子,寫信去京城通報,白二老爺很高興,取名為白蘇鄞,還派了自己的女乃娘過來看,那女乃娘一看鄞哥兒是長短腿,臉色便不好看,然後,來得很勤的信件跟禮物都慢慢不再出現,柳氏雖然不願承認,但也知道白二老爺是嫌棄這兒子了。
她沒有上京給兒子爭的勇氣,只能在梅花府待下來,剛開始,每個月還有十兩銀子送來,大概在鄞哥兒兩歲多時,白家的下人再也沒出現。
柳氏想,一定是二夫人知道了她的存在,生氣了,白二老爺的前程還要靠岳父,自然不敢得罪妻子,所以只好把她拋棄了。
柳氏把下人都賣了,開始自己煮飯,自己洗衣,所幸以前還小有存銀,因此能支撐,她知道白二夫人很會吃醋,所以白二老爺肯定不會再跟她有所牽扯,只是,心中仍抱持一絲希望,希望他想起這個兒子,他雖然是長短腿,但長得真的很像白家人。
柳氏是白家的家生子,十三歲被提拔成大丫頭,從此再也沒有自己打掃過,沒想到隔了十年,她連生火都要自己來,第一天生火,她嗆得眼淚都流出來,忍不住大哭了一場,小小的白蘇芳走到她身邊,靠著她說︰「娘不怕,蘇芳來幫忙。」
抱著女兒小小軟軟的身子,柳氏止住了眼淚,兒女還在,她不能垮。
沒有進項,存銀一點一點用盡,後來她只好賣了那座小院子,往南搬到了牛南村,結果白蘇鄞水土不服大病了一場,幾乎把賣小院子的錢用完了,這才留下一條命。
柳氏被擊垮了,睜不開眼,下不了床,在歐陽大夫的建議下,白蘇芳用了最後的五兩銀子買了一小截人參,切成薄薄一片,讓柳氏含著。
小瓦屋真的什麼都沒了,好心的鄰居送來一些青菜,還有幾籃甘薯,這就是瓦屋的全部。
小小的白蘇芳上最熱鬧的南口小街找活干,每一家都嫌她是個丫頭,每一家都嫌她力氣小,沒想到上品客棧的盛掌櫃用了她。
家里有個大病初癒的弟弟,還有個病中的母親,七歲的白蘇芳扛起了這個家。
第二章 為弟弟買丫鬟(1)
卯正時分,白蘇芳走出小瓦屋,深吸一口帶著春天氣息的微涼空氣,朝南口小街行去。
清晨時分沒什麼人,連只狗都沒有,四周很安靜,朝陽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她哼著還記得的幾首歌,她最喜歡蔡依林,好想看她的演唱會,馬德里不思議,看我七十二變……
張大叔的餛飩攤照例已經在街口擺開了。
春天的天氣就是舒服,不冷不熱的,風吹在臉上都覺得有精神,只是春天不長久,夏天很快就來了,夏天太熱,就算可以免費吃餛飩,她都吃不下,也幸虧有夏天的食欲不振,不然她冬天胖出來的肉要怎麼消。
說來也奇怪,白家的桌子就只有甘薯跟青菜湯,偶而吃吃飯館客人剩下的東西,這樣也能發胖,不得不說這身體真的太好了,完全適合過苦日子,因為啊,一點熱量都不浪費,有吃必長膘,回饋率百分百,幸好她每天要走一小時來回,還算有運動,不然都不知道要胖成什麼樣子。
餛飩拌著芹菜,嗯,真香。
然後走過趙大叔的饅頭攤,餛飩一碗要十文,太貴了,還是饅頭實際點,只要一文,喝水就能飽,啊啊,她真懷念麥當勞,還有她最愛的花生牛肉漢堡,檸檬咖啡,來到東瑞國的小時候,還過過好日子的,有僕婦,有丫鬟,三餐豐盛,沒想到好景不長,她到現在還記得那個自稱是「白二老爺的女乃娘」的人,下巴很長,眼神不善,看著弟弟的神情透出滿滿的厭惡,真混帳。
可惡,算了,不想不想了,還是眼前的日子比較重要,老天保佑蘇鄞一舉考上舉人,然後考上貢士,然後上殿讓皇帝評進士等級,這樣他們白家就發啦哈哈哈……
白蘇芳停在饅頭攤前,「趙大叔,兩個饅頭。」
「好咧。」趙大叔快手的包了兩個饅頭給她,「還是你好咧,停了就買。」
白蘇芳奇怪,「怎麼,有人停下來卻不買嗎?」
罷剛看到幾個人停在饅頭攤前,還想說趙大叔真幸運,來了個開門紅。
「就是,看樣子是南召人咧,問俺有沒有看到一個手受重傷的漢子,總共三個人,還問俺知不知道這邊有沒有大夫,俺看他們不買還戳饅頭,心里來氣,想你們要請大夫,偏不讓你們知道,就騙他們這小地方沒大夫咧,哈哈。」
白蘇芳差點叫出來,找手受傷的,不就是住上房那三個嘛。
這三人運氣也不錯,虧著那幾個南召人沒禮貌,趙大叔不跟他們說這里有大夫,不然去歐陽大夫那里一問,歐陽大夫那麼貪財的人肯定一下就說出來。
東瑞國跟南召國數十年來都不太合,南召國人想揪出來的,那……那一定要跟他們搗蛋才行。
前生電影看很多的白蘇芳已經迅速腦補出一個劇情,那三個人乃是大內高手,奉皇上之命到南召國查探敵情,沒想到不小心受了傷,還暴露了行蹤,南召人當然要追追追,還有,這三人身上一定剛好有什麼證據,必須親自呈給皇上。
要不要去通知一下?當然要,別的不說,人家可是給了自己十兩銀子呢,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退一步說,萬一兩邊人馬真在上品客棧遇到,那對客棧肯定不會有好事,砸壞的桌子椅子都不會有人賠的,她不能讓那幾人繼續在上品待著。
於是她提裙快跑,饅頭當然得抱著。
一路沖進上品客棧,店小二大寶正在開門,見到她急匆匆跑來,奇怪道︰「後面有狗?」
「沒。」
上房雖然清靜,但真的很遠。
好不容易跑到上房,白蘇芳也不敢大聲,輕敲了格扇幾下。
很快的,格扇從里面開了,出來的不是雀斑臉,看鞋子普通,也不是冷嗓子,看著他左手包了一圈,是昨天躺在床上的那個人?眉毛好像蠟筆小新,雀斑臉說他叫做……叫做……對了,朱貴。
好得也太快了吧,這什麼體質?是軍人嗎?
朱貴一臉防備,「我們沒拉鈴。」
白蘇芳把他往內一推,自己也進門,然後關上,跟隨侍講話,等一下一定還要報告他主子一次,所以她直接就憑著穿著找出冷嗓子。
華服,有暗紋的牛皮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