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雨有點奇怪,又有幾分莫名的悵然,在書房門口站了幾秒,才轉身回主臥室。
一進門,她就呆住了!
她以為已經在書房入睡的男人,竟然在她房里,穿著棉睡衣,坐在 King Size雙人床一側,修長的雙腿悠然地交叉,手上拿著一本書觀閱。
「你、你怎麼會在這里?」她忍不住口吃。
「我在等你。」他抬頭望她,淡淡地回應,就好像她問的是個多余的問題。
等她做什麼?就算等她,也不用坐在床上吧!
她眨眨眼,頓時感到局促,手腳都不曉得怎麼放,就連嗓音都哽在喉嚨,無法順利吐落。
他朝她揚了揚手上的書。「你在看這本書?」
她一怔,定楮一看,這才發現他看的是一本新詩合集。
她更加不自在了,連忙解釋。「這是我在書房書櫃上拿的……忘了跟你說一聲,對不起。」
「沒關系,那里頭的書你可以隨便看。」杜凌雲微微一笑,頓了頓。「不過,我從來不曉得你對新詩有興趣。」
以前她頂多看看一些流行雜志,就算看書,也是美妝、美容一類的,記得有一回,她偶然看見他在讀喬治。馬汀的《冰與火之歌》還嘲諷他時間真多,說那些詩詞、小說都是文人的無病申吟。
一個人失去記憶,連興趣都會改變嗎?
程雨見他眼神奇異,愣了愣。該不會簡藍希都不看這種書吧?「我就是無聊,隨便看看而已。」
「我瞧你看得挺認真的,還用彩色標簽紙做了記號。」他隨手翻開,書里有好幾頁都貼了標簽。
那其實是她讀書的習慣,特別有感觸的、想再仔細重讀一遍的段落,她都會貼標簽做上記號。
「我……」她吶吶地,不知該如何解釋?這是她程雨的習慣,顯然不是簡藍希的,否則他也不會這樣吃驚了。
但他沒再追問,而是將書本放回床頭,拍了拍另一側的床鋪。「睡覺吧!」
「啊?」她傻在原地。
他就好像沒看懂她的驚愕似地,笑容還是那麼溫文淡雅。「你還不想睡嗎?也是,才十點多,不然我們先聊聊天?」
不是,聊天什麼的是重點嗎?重點是——
「你今天晚上要睡在這里?」她聲音幾乎變調。
「嗯哼。」
「真的要睡在這里?」
「不可以嗎?」他淡定地反問。
「不、不是的……」他是簡藍希的丈未,當然有權利跟自己的妻子同房「我、我只是……」
「只是什麼?」
「我、我……」
「你不會想趕我去書房睡吧?」他笑容一凝,竟然顯出許黯淡落寞。
她更加手足無措了。她的確沒資格那樣對他,可是……
杜凌雲暗自觀察她,見她雙頰泛紅,雙手悄悄揪著衣擺,分明一副慌亂不安的模樣,胸臆頓時一緊,有些蕩漾。
她愈是羞澀,他愈想逗她。
他絕不會告訴她,其實這兩、三年以來,他們夫妻都是分房睡的。
「之前我睡書房,是因為你剛從醫院回來,身體還沒恢復,現在都已經好了……」他沒繼續說下去,話尾卻已勾出足夠的暗示。
她不吭聲。
「過來。」他朝她伸出手。
她一邊也不動。
「再不過來,我就去抓你了。」他語帶威脅。
她一震,只好一步一挪地慢慢走過來,從另一側上床,動作小心翼翼的。
他含笑凝視她小貓般安靜溫順的舉動,她才剛坐好,他就展臂將她側攬入懷里。
「啊!」她輕叫一聲,半邊臉蛋無防備地貼在他睡衣襟口。
一股渾厚的男性味道頓時沖入她鼻尖,她臉紅心跳,連忙要退回去,他手臂一緊,再度將她壓回來。
「趴好。」簡潔的命令。
她怔住。
「乖乖的,我不會對你怎樣。」
他怎麼听起來這麼像一只大野狼在哄無知的小白兔呢?
程雨又驚又羞。「這樣……不舒服。」她小小聲地抗議。
「那這樣呢?」他幫她微微調整姿勢,讓她能更自然地躺臥在他胸懷。「這樣舒服了些?」他低低地問。
為什麼他口氣這麼暖昧呢?
程雨心亂如麻,真不知該怎麼回應才好?其實她並不討厭他這樣攬抱自己,甚至因此感覺到一絲難以言喻的甜蜜。
喜歡他的味道,喜歡他對她溫柔低語的口吻,喜歡他擁抱自己時,那強勢中帶著不經意的縱容與寵溺。
如此親密又幸福的時刻,是專屬于戀人之間、夫妻之間,而她從前竟似乎不曾經歷過。
真想放縱自己就這樣一直賴下去,只是……
「杜凌雲。」她呢喃地喚。
「別怕,」他伸手一下下地撫模她柔細烏亮的秀發。「我只是想這樣抱著你。」
原來他明白自己的顧慮。程雨放下心來,又不免有些歉疚。強求一個男人控制是有些為難他了,何況兩人又是夫妻關系。
他低了頭,在她發頂親了親。「我們關燈睡,好不好?」
「好。」她輕輕頷首。
他伸手關了燈,只留一小小的夜燈,迷離朦朧的光芒更添幾許旖旎情調。
「你今天晚上很漂亮。」隱在昏茫夜色里,他更加大膽起來,吐露心聲。「讓我想起芙蓉花。」
「芙蓉?」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低低的聲嗓,宛如深夜從遠處悠揚飄來的一縷大提琴音。
「李白的詩?」她訝異。
「你知道?」他也訝異了。
有片刻,兩人都不說話,靜靜地感受這份溫存。
第5章(2)
許久,她輕聲開口。「揚揚一定得請保姆嗎?」
又提這件事了。他低聲一笑。
她听出他笑聲里的揶揄,在黑暗中紅了臉。「我只是覺得……我完全可以自己照顧他,不用請人幫忙。」
「你就這麼介意?」
「才不是!」
「你不喜歡麗雯?」
「我又不認識她。」她悄悄嘟嘴。
雖然杜凌雲看不見,卻能從她話里听出一絲隱微的酸味。他咧開唇,微笑默默地擴大。
「其實她是王偉豪的表妹。」他解釋。「本來揚揚的保姆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太太,大約在半年前吧,她家里出了點事,說要請辭,我們臨時也找不到人,剛好偉豪跟我說他表妹是幼稚園老師,因為想繼續考研究所,辭職了在家念書,可以暫時幫我們帶揚揚。」
「所以你就請周小姐幫忙了?」
「嗯,我看她對揚揚挺細心的,這半年多也把揚揚帶得很好。」
那當然嘍!人家別有所求嘛,不先攏絡對方兒子的心,怎麼攻略他爸爸?
程雨暗暗地撇撤嘴。「你是那時候才認識周小姐的?」
「是偉豪介紹我們認識的。」
「才認識半年,我看你們倆挺熟的嘛。」一個直呼名字,一個口口聲聲叫「哥」。
「怎麼,你吃醋?」他又是那種噙著調笑的口吻了。
「才沒有!」粉拳槌了他胸膛。
他呵呵一笑,大手握住她柔若無骨的小手。「我只把她當成朋友的妹妹,真的。」
吧麼強調?她臉頰更燒了,小聲地咕噥。「誰管你真的假的。」
「如果你真的介意,我們就自己帶揚揚吧,他差不多也是可以上托兒所的年紀了。」
「誰說我介意了?」她還是得為自己辯解一下,蔥白的手指偷偷把玩他衣襟上的紐扣?
他不與她爭論,戲謔似地捏了捏她的手。「我手上的案子今天告一段段了,明天我請個假,帶你回你之前工作的公司銷假報到,你看看還想不想再繼續上班?」
「我想辭職。」她早就做好決定了。
「真的?」
「嗯。我想在家里多陪陪揚揚,就算要出去工作,也等他大幾歲再說。」
「那也好。」他又親了親她發頂。「不管你怎麼決定,我都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