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知道我是你娘就听話,好歹去躺一躺,他若是真有什麼不對勁,我會馬上喊你的。」辛靜湖擺出當娘的權威,沒得商量。
看她不肯退讓,辛未塵只好無奈的妥協。「那我拿件小被子在屋子睡,以免來不及。」她原本的被子被某人壓在了身下。
「坐著,娘去拿,天氣涼了,你那小辦臂、小身板能抱得動多重的被褥,娘拿厚一點的被子讓你裹著睡。」辛靜湖看不慣她的身嬌體弱,轉身離開,回自個兒的屋子里抱床被褥過來。
第六章 母女倆說說貼心話(2)
她才一走出去,床上的凌丹雲便發出難受的申吟聲,兩頰泛著不正常的紅,身子散發出來的熱氣,讓人不必靠近也感受得到。
「果然發燒了。」熱度升得太快。
辛未塵先用井里打來的水將布巾浸濕擰吧,擦拭他的額頭、臉頻、頭部和耳後,接著是腋下。
她一次又一次的替他擦拭,但他的體溫就是降不下來,甚至還有往上升的趨勢,一張玉顏燒得通紅。
辛家母女不喝烈酒,家里只有煮茶的米酒,辛未塵情急之下用了民俗療法,她切了一塊老姜,沾上加了鹽巴的米酒,用力擦紅凌丹雲未受傷的皮膚,擦得都快破皮了,想要藉此把熱毒逼出來。
回來的辛靜湖見狀,不由得驚呼一聲,「啊!他怎麼變成一只煮熟的蝦子了?」
經過一夜不停歇的擦拭,到了天快亮時,凌丹雲的高燒終于退成了低燒,臉上的紅也消褪了不少,玉容如故。
且他也恢復神智了,但是神色懨懨的,說不上三句話便犯困,情緒要稍有波動就會喘息不已,身子十分虛弱,只能靠藥膳補身。
他的人也找來了,一個叫謝舟子,一個是隨從萬福,兩人輪流照看他,這讓辛未塵輕松不少。畢竟有些事她沒法幫忙,例如上茅房。
「小口喂,別太急,他還沒辦法大口進食,太用力會扯到背後的傷口,宜輕不直重。」有人可使喚多好,回老山口村後她也買兩個下人,一個煮飯洗衣,一個養雞喂豬,她啥也不干地當大小姐。
「姑娘真好心,姑娘的大恩大德我來世做牛做馬來相報,要不是你救了我家主子,我家主子就……」萬福哽咽得說不下去,拉高袖口拭淚,淚腺發達的他已哭了好幾回。
「不用報答,給我診金就好。」今生都還沒過完,誰指望來世,太籠統的承諾都當不了真。
萬福一怔,不知所措,兩手直搓著衣衫下擺。
聞言,凌丹雲則發出低低的輕笑。「兩清是吧!」她還真怕惹麻煩。
一臉坦然的辛未塵還真點了頭,「我治病,你付錢,理所當然,千萬不要跟我提報恩,我怕到最後成報仇。」
「今生無以回報,只得以身相許。」
「凌丹雲你是寧王府世子,一定要理智,這種胡說八道的話別再開口,沒有什麼恩情到以身相許的地步,強加的回報不是報恩,而是給人添麻煩。」她就沒看人嫁給乞丐的,若非對方非富即貴,受恩者豈會為奴為也要纏上。
「你為何這麼怕我許你終身?」看她驚嚇的往後退,微帶嫌棄的表情,凌丹雲好笑又好氣,心里發澀。
「是怕你腦子燒壞了,做出錯誤的決定,有時候人在不清醒的情況下會做出匪夷所思的決定,事後再來追悔不已。」他最艱難的時刻是她陪著他,難免有移情作用。
患難不見得見真情,有些人能共患難卻不能共富貴,沒錢的時候共吃一顆饅頭都覺得甜,坐享山珍海味時反嫌臭。
「蒙蒙,你又救了我一回。」他知道自己的傷有多重,同去的人有七人回不來了,另外三人性命垂危。
他是奉旨探查江南水患一事,上百萬兩的賑災銀不翼而飛,送到災民手中的糧食有一半是陳米,另一半摻了細沙,銀子和糧食哪兒去了,誰經手了,誰又從中獲利?
可他們一行人一到江南地頭就遇到三撥人馬的圍殺,一撥比一撥狠厲,一撥比一撥毒辣,非置他于死地不可。
因此他們分散開來追查,各路人馬搜集到的證據全指向江南總督江永明,他暗中操縱水陸的航道與運送,私下扣留京城發下的賑災物資,以次充好,中飽私囊。
他們到了往來賬冊,並搜出近五十萬兩的賑災銀子,正要將此鐵證往京里送,不料消息走漏。
那一夜,至少有五百名黑衣人攻向五十名不到的朝廷中人,他們只好商議著由最不顯眼的那人帶著賬冊突圍而出,其他人則抱著必死決心當誘餌,引開黑衣人的追殺。
身為寧王世子的凌丹雲首當其沖,他成了黑衣人的主要目標,身邊的護衛為了護著他,一一亡于刀下,他在兩名負傷累累的暗衛護送下才得以回京,逃過一劫。
但兩名暗衛一見他安全了,一口提著的氣松下笑著對他說「主子我們送你回來了」,然後雙眼一閉,再也沒有醒過來。
凌丹雲發了信號讓人收埋了兩人,而他獨自入城。
「不要叫我蒙蒙,請稱呼我辛姑娘。」辛未塵有意和他劃清界線,有些人容易得寸進尺。
「蒙蒙……」她的小名含在嘴里饒有詩意。
「不好了,不好了,辛、辛姑娘,你家大、大郎出事了,你快去瞧瞧,他被人打了……」前頭鋪子的伙計匆匆來報,喘著氣大呼小叫的唯恐人家沒听見。
「你說什麼,我哥哥被人打了?」臉色一變的辛未塵連忙上前,揪著年輕伙計的衣袖。
「辛姑娘你快點過去,听說得罪了權貴,被人扣住了,在如意樓,跑堂的是我表弟,他見過你家大郎,這才特來知會我一聲……」他一得到消息就趕緊來通報。
「十三哥,謝謝你,這點謝意你先收著。」心慌歸心慌,辛未塵不忘塞了一兩銀子在他手中,人家肯幫她傳一聲是人情,不能當做理所當然。
「不用了,我不能收……」模著銀子,他心動卻推卻,一點小事哪好收人銀子。
「收著吧!不收我心不安,要不是你來告知,我連哥哥出了事都不曉得。」京城貴人多,她跟哥哥說早點回村,一向听她話的哥哥卻難得執拗,非要找到爹才甘心。
伙計為難的收下。「有事需要幫忙再開口,跑跑腿、打探消息我還行,你不要太擔心,應該……呃,沒事……」
他也不敢太肯定,遇到這種事,通常被打一頓算是輕的,真要是橫行霸道的公子兒們,只怕連腿都打折了。
「希望沒事……」一轉身,辛未塵在行囊中掏出幾張銀票往懷里塞,接著就要往外跑。
「蒙蒙,等一下,你別急。」面色青中帶白的凌丹雲將人喚住。
「別叫我,事急。」她趕著出門,要是再遲一步,她那個一根筋的傻兄長就要遭殃了。她突地想到什麼,又將銀針和救急藥丸都帶上,以防萬一。
「你娘呢?」這事要大人出面才行。
「我娘前些日子在打鐵鋪子訂了一把腰刀和一副弓箭,她去看打好了沒,順便取回。」如意樓,如意樓……她記得在西大街,李家糧行再過去一點,綢緞莊旁……
「怎麼剛好不在……」他眉頭一皺,目光幽深。「舟子,你跟著蒙蒙一塊兒去,看情形出手。」
「是的,世子爺。」年約四十的謝舟子一身儒袍,但落足無聲,手背青筋凸起,是個練家子。
「凌丹雲,我自己去就行,不用麻煩你……」她不想欠人人情。
「帶上,在天子腳下我寧王府還有幾分面子,沒幾人敢對上。」若非他現在不方便,定會自己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