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不長,卻炸得堂上堂下比方才更轟動——
「這人說什麼,他是新府尹?」
「慶安變天了!」
堂上的府尹更是眼楮都要瞪出來了,「你胡說什麼,什麼時候的官文,我怎麼不知道?」
年輕書生也不說話,只是笑眯眯沖著後邊一擺,立刻有個師爺模樣的人上前,遞上一封文書。
愛尹哆嗦著手打開,只看了一眼就一坐了下來,「不可能、不可能,我家妻兄……」
「哦,您是說趙不言趙大人嗎?本官出京之前,他被彈劾,摘了烏紗帽,已經下獄了。」
「什麼?!」府尹嚇得直接摔下椅子,末了什麼也顧不得了,連滾帶爬的跑去後院,「夫人啊,大事不好!」
年輕書生嘴角現出一抹冷笑,待得轉向眾衙役,冷笑卻迅速消失不見,又是那個儒雅溫和模樣。
「勞煩各位把罪犯押進牢房,擇日本官再行審理。」
衙門里從來都是鐵打的衙役、流水的官老爺,因此衙役們雖然有些吃驚,但沒有半點替原本府尹鳴不平的意思,趕緊應諾,押解謝全回大牢的、忙著端茶搬椅子的,都忙得不亦樂乎。
當然也有那沒有眼色的,上前詢問道︰「老爺,這個案子還有幾個人犯,方才被人劫走了,您看……」
年輕書生笑著擺擺手,「你說那劫人的漢子臉上帶了刀疤吧?不必擔心,趙六爺同本官在半路相遇,巧合救了本官一命,是個戰場上下來的英雄漢。這個案子本官也知道一些細節,趙家娘子正懷著身孕,留在家中待產沒什麼不妥,待得開堂重審之日再來問話就好。」
這話可是說得不能再明白了,赤果果的對趙家偏心,但眾人不但沒有反感,反倒很喜歡這個新府尹的坦誠。
第十六章 夫君神救援(2)
不說府衙後吳府尹一家如何吵鬧、城里百姓如何傳說新府尹,只說謝嬌娘一路被抱回小王莊,她窩在趙建碩懷里,眼淚流得痛快,心里卻越來越忐忑。
原因很簡單,怕挨罵啊!
丙然進了家門,她被直接放到炕上,而趙建碩坐在桌邊,沒有再說一句話。
謝嬌娘扯著衣角琢磨了那麼一瞬,到底還是硬著頭皮湊了上去,「六爺,我……我知道錯了。」
「哪里錯了?」趙建碩低頭倒茶,聲音里听不出任何喜怒,讓謝嬌娘更是心虛。
「嗯……我不該膽大包天的要去府衙告狀?」
「唔,還有呢?」
「我不該不顧懷著身孕,差點令自己陷入危險的境地。」
「唔,還有呢?」
「我不該沒留下退路,就沖動行事。」
「唔,還有呢?」
謝嬌娘咬著嘴唇,眼底的委屈越來越濃,任憑她怎麼說,趙建碩就是這麼幾個字,氣得她直接紅了眼圈,「嗚嗚,我就是錯了,你還要怎麼樣?誰讓你不在家,我大著肚子,要防備親爹搶家產,要護著娘親不被毒死,還要護著妹子不被推進火坑,我累死了,你知不知道?你不在家幫我就算了,回來還這樣……嗚嗚,我也不活了,我要帶著兒子……」
「你敢!」趙建碩眼見謝嬌娘抬著拳頭要捶肚子,繃不住了,一把把她摟進懷里,惱道︰「你若是氣惱,打我就好,做什麼拿孩子撒氣!」
「我哪敢,趙六爺多凶啊,一走不知多久沒有音訊,回來還要拿大肚子的媳婦出氣……」謝嬌娘扯著他的袖子抹眼淚鼻涕。
趙建碩哭笑不得,趕緊認錯,「別哭了,我錯了,不是不想給你送信,只是想趕緊忙完,早些回來陪你,沒想到出了這麼多的事。」
「沒想到?你沒想到的事可多了,再不回來,我和兒子出了事,你就等著打光棍吧。」謝嬌娘眼淚掉得更急,末了突然抬頭,「啊,你不會是在外邊又遇到什麼綠雲、藍雲,這才不管我跟兒子……」
「胡說什麼!」趙建碩算是見識了女人神奇的腦袋,趕緊阻止嬌妻胡思亂想,「我日夜奔波,這才能提早趕回來,吃飯的功夫都沒有,哪有空閑見別的女子。昨日中午吃了一張干餅,到如今一口水都還沒喝過呢。」
听到他這麼說,謝嬌娘立刻抬頭,「啊?你都三頓沒吃飯了,這怎麼行!」她心疼得不行,趕緊掙月兌開他的懷抱,走去床邊喊道︰「谷雨、谷雨,你在外邊嗎?」
眾人本來就惦記謝嬌娘,生怕她身體出問題,也怕夫妻倆吵架,因此十分關注兩人的狀況。
比雨仗著貼身伺候謝嬌娘,壯著膽子在院子里等,因屋里一直傳來斷斷續續的哭聲,她急得不成,這時突然听到喊聲,趕緊湊了過去,應道︰「夫人,我在。」
「趕緊下廚給六爺熬鍋小米粥,烙盤雞蛋餅,再切一盤豬舌頭。要快啊!」
「是,夫人。」谷雨咧了嘴,笑著趕緊跑去灶間,也通知趙家大院內外,警報解除,男女主子重歸于好的喜訊。
屋子里,趙建碩輕輕嘆了口氣,再是氣惱,眼見這樣的嬌妻,他還能怎麼辦?
他大手一伸,再次把嬌妻抱在懷里,輕輕拍著她的背,「放心,我回來了,一切都不用你再操心,你只管照顧好自己和孩兒就好。」
「唔,知道了,以後我就把自己當小豬養,一定給你生個白白胖胖的兒子。」
「好啊,不白不胖就找你算賬。」
夫妻倆低聲說著情話,誰也沒提城里的官司,與京都那些艱險之事。
許是放了壓在心頭多日的大石頭,又有了靠山,謝嬌娘疲憊至極,本來還想多陪趙建碩說會兒話,卻不知不覺睡著了。
趙建碩輕輕把她放在炕上,扯了被蓋好,末了低頭親親她的額頭,「傻妞兒,睡吧。」
睡夢中的謝嬌娘皺皺小鼻子,嘟起了嘴巴。
趙建碩失笑,低頭輕輕在她唇上又吻了一下。
謝嬌娘勾起唇,睡得更香甜了。
夏日的雨總是來得快,去得突然,被雨水洗過的天空干淨得讓人心醉。
慶安城的街道變干淨了,路邊的樹木花草則更艷麗了。
愛衙大堂里新府尹第一次問案,惹來了幾乎半城的百姓圍觀旁听。
原本就證據確鑿,又人證齊全,謝全殺妻未遂案,不過半個時辰就下了判決。
謝全免于死罪,但判定同何氏和離,流放千里之外的邊城做苦役二十年。
他當場軟了腿,哭喊著要何氏幫忙求情。
何氏這一次同樣淚流滿面,卻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有些錯,可以犯一次,但絕對不能犯兩次。
新府尹也是個詼諧的,判決之後,還沖著百姓們喊了一句,「堂下百姓,對此判訣可有異議?」
眾人听了新奇至極,心里頗為歡喜,且覺得了尊重,于是高聲應和,「沒有,大人英明。」
衙役上前,謝全像是瘋了一樣,想要掙月兌衙役的拉扯,並伸長脖子在人群里搜尋,卻怎麼也沒看到那個當初答應幫他翻供的人,反倒被雙手抱著胳膊冷望過來的趙建碩嚇得心驚肉跳,再想喊冤,卻只能把所有話吞回了肚子里……
站在趙建碩身後的劉路悄悄同兄弟們比了比拳頭,臉上得意至極。
昨晚,某斷子絕孫的家伙在自家院子里摔了一跤,以後再也不用起床了,今早白家就張羅起過繼的事……
一個兄弟翻了個白眼,在他跟前低聲笑道︰「三爺他們落後幾日回來,正好會撞上先前那個狗屁府尹一行,你說三爺那個脾氣……呵呵。」
劉路會意,也笑了起來,「可惜,看不到好戲。」
前邊的趙建碩勾起了唇角,眼見判決下來了,上前接了謝嬌娘和何氏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