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想了沒一會兒終于記起那個「燙手山芋」,也是讓他不知如何對待的「新夫人」。
他偷偷掃了一眼太子殿下好似很愉悅的神色,心里越發古怪,試探問道︰「殿下,怎會問起柴院里的人,難道她沖撞殿下了?」
左天諭搖搖頭,吞下一口薺菜雞肉餛飩,含糊應道︰「沒有,趕緊把她喚來一起用飯,一會兒同我回宮。」
洪公公臉色苦得好似黃連,想要把事情說一說,又不知怎麼張口,難道要說,殿下啊,你叔叔新婚之夜睡錯了女人,如今除了王妃還納了一妾,她不是丫鬟,是你的小嬸嬸?
他就算是個太監總管,也沒這麼厚的臉皮啊,更何況這事還涉及到自家王爺的丑事,萬一傳揚出去,王爺發怒,他的老命就保不住了。
都說情急生智,洪公公眼珠子轉了無數圈兒,還真想出個主意,那就是把皮球踢出去,不如就依照太子的吩咐,把人請過來,以那位「新夫人」對自家王爺的情有獨鐘,別說進宮,就是升天成仙都不會去的。到時候太子從新夫人嘴里听說原委,王爺回來也不會責罰他的。
洪公公心里的小算盤撥得劈啪作響,痛快地喚了兩個丫鬟去請人。
不想,眾人左等不見人來,右等也沒有影子,就連兩個丫鬟都是肉包子打狗不見回轉,洪公公隱隱察覺有些不對勁,示意兩個小太監仔細伺候太子,然後打算親自走一趟。
結果,還沒等他退出屋門,先前派去的兩個丫鬟已是一臉驚慌的跑了回來。
「總管,總管,葉姨娘不見了,柴院里根本沒有人!」
「什麼?」洪公公嚇得雙膝一軟,差點兒跪倒在地。「你們可是仔細找過了,是不是人躲到哪里了?」
「總管,」兩個丫鬟跑得額頭見汗,臉色通紅,趕緊解釋道︰「柴院真的沒人,我們連左右幾個院落也都找過了。」
「出了什麼事?」左天諭听到動靜,高聲問道。
洪公公心里叫苦,無奈之下,只得把屋里的丫鬟僕役攆了下去尋人,之後才低聲把這場鬧劇講了一遍,當然,他一個奴才不好說主子閑話,言語間很是含糊。
但太子是什麼人啊,整日同朝堂里那些老狐狸打交道,早練就了一顆七巧玲瓏心,听到一半就猜著了事情大致經過。
他這心里的滋味,實在有些復雜,霞丞相家的大小姐,刁蠻霸道又貞節有損的流言他自然听過,記得當初在酒桌上還同兄弟們說,六皇叔娶了她一定會鬧得整個王府不得安寧。後來六皇叔換了王妃,他還慶幸不已。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昨晚那個坐在月色下,笑得爽朗、無所不知的清靈女子就是葉家大小姐,果然是傳言不可全信嗎?
左天諭皺起眉頭,疑惑過後,心里又涌出那麼一點點淡淡的遺憾。老天爺真是不公平,他自打出生就只踫到這麼一個交心又賞識的女子,卻陰錯陽差的竟是六皇叔的女人。
如今更是逃得無影無蹤,讓他想要再當面問詢幾句的機會都沒有……
「既然她是六皇叔的侍妾,又貴為丞相之女,為何關在柴院里,連飯食都沒有?」左天諭勉強收拾了七零八落的心事,淡淡問道︰「昨日我遇到她正燒火烤紅薯,據說已是餓了兩日。」
洪公公聞言臉色大變,這次再也沒能堅持住,膝蓋徹底軟了下來。即便葉蘭被王爺嫌棄,身分也只是親王的侍妾,但無論如何都是王府的半個主子,他一個奴才絕對承擔不起苛待主子的罪名啊!
「殿下,王妃走之前曾吩咐老奴要仔細修繕新院子,所以葉姨娘才暫留在柴院沒有搬離,但老奴已是安排丫鬟照料湯藥和飲食,實在不敢慢待主子。」洪公公巧妙點出了新王妃的存在,又道︰「老奴這就喚那丫鬟前來問詢。」
左天諭不置可否的點點頭,早有眼尖的小太監跑出去找了臉色刷白的丫鬟珍珠過來。
珍珠這會兒也知道自己闖了大禍,身體哆嗦得如同篩糠一般,跪在屋子中間半晌說不出話來。
洪公公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上前狠狠給了她一巴掌,罵道︰「我吩咐你照料葉姨娘,你把人看到哪里去了?快說!」
珍珠捂著臉,哭著求饒道︰「總管,奴婢……奴婢家里老母病了,就去後門外住了兩晚。葉姨娘……葉姨娘就在院子里沒出去過啊,奴婢也不知道她怎麼就不見了……」
洪公公聞言恨不得掐死珍珠,當奴才的不听吩咐,擅離職守,這是大罪,足夠拖出去杖斃了。
但如今人已經不見了,就是打死珍珠也無濟于事啊。
左天諭卻是不耐煩听他們扯皮,起身扔下一句,「給你們王爺送信吧,丞相府那邊也不要瞞著。」說完,他就抬步離了王府。
洪公公殷勤送了太子出門上馬,再回身時臉色鐵青,高聲吩咐兩個管事,「珍珠擅離職守,杖責四十,攆出府去!另外派人去丞相府送信,我這就修書一封稟告給王爺知曉。」
「是,總管。」
沒過片刻,王府的偏院里就響起珍珠的痛叫聲,洪公公听了,勉強算是出了一口悶氣,之後低頭執筆寫信,想起過會兒葉丞相就要上門要人,他的太陽穴就忍不住一跳一跳,疼得厲害。
他是招誰惹誰了,不曾偷懶也不曾耍滑,怎麼就禍事不斷。待得事情了了,一定要找個空閑去廟里拜拜,去去霉運。
第四章 怎麼比,隨你開!(1)
不提洪公公如何抱怨,只說左天諭一路回了皇宮,略猶豫了那麼一瞬,還是去了乾坤宮。
皇帝剛剛批閱完奏折,正一邊喝著茶水吃著點心,一邊同最信重的太監總管洪濤說著閑話兒。
洪濤昨日剛得了後宮一位新晉貴人的打賞,琢磨著是不是趁著皇上心情好,引他去御花園轉轉,那位貴人必定在路上等著巧遇皇上呢,可惜,他還沒等開口,太子已在門外請見。
皇上待自己這位長子不錯,每三日的早朝都必定讓太子列坐,學習朝政處置。這會兒听得兒子來了,自然要喊進來說說閑話。
太子也是聰慧的,又自小同六皇叔一起得父皇親自教導,比之其余兄弟,對皇帝更是多了三分親近。
案子倆坐在一起說了幾句閑話,左天諭就把葉蘭逃走一事說了,末了半真半假地笑道︰「父皇,兒臣難得遇到個能說到一處的女子,結果卻是被六皇叔搶先收為侍妾了。不過她這一逃,想必也不是如何心儀六皇叔。嘿嘿,六皇叔若是听說,怕是要氣得殺人了。」
六弟出巡邊關,皇帝也就沒再關注那王府里的瑣事,結果這會兒听兒子且笑且說,也覺驚奇。于是問道︰「王府護衛眾多,她一個女子是如何出去的?可查出什麼蹊蹺了?」
左天諭搖頭,笑嘻嘻應道︰「這倒沒有,洪總管也是焦頭爛額,這會兒怕是正在應付葉丞相呢。」
皇帝想起葉丞相寵女兒的模樣也覺有些頭疼,忍不住埋怨道︰「這個洪海,把他賞給你六皇叔就是為了好好看管府邸,怎麼又鬧出這樣的亂子。」
一旁伺候的洪濤本來听得太子說起王府的事就提著心,這會兒一听皇帝的話,趕緊跪倒請罪,「皇上,洪海愚笨,愧對皇上的賞識。」
皇帝這才想起洪海是洪濤的親兄弟,于是擺手道︰「罷了,你們兩兄弟都是忠心的。葉家那大丫頭,听說也是個不安分的,有今日之事,也不奇怪。」
洪濤不好接這話茬兒,只是磕頭謝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