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葉蘭兩頓沒吃飯,這會兒滿心只有火堆里的紅薯,什麼美男美女對她都沒有吸引力。
她眼見男子走過來,立時張開雙臂護住火堆,開口喝問道︰「你是什麼人,光天化日居然跑進王府搶紅薯?你就不怕我喊護衛嗎?」
那年輕公子顯見沒想到她開口就是這樣的話,愣了那麼一瞬之後就笑得前仰後合,抹著眼角應道︰「本殿……不,我還是第一次听說王府里護衛如此清閑,居然要因為幾個烤紅薯就出動的?」
「哼,你不知道的事多了。總之,我正餓著,這紅薯你就不要打主意了。」
葉蘭懶得猜測這不速之客的身分,抄起一根歡枝撥出一個紅薯就掰了開來,黑漆漆的外皮下,紅薯肉已是烤得金燦燦,甚至隱隱帶著一些暗紅之色。
夜風吹得絲絲縷縷的甜香飄散開來,惹得那年輕公子不禁咽了咽口水。
他忍不住暗自納罕,本來不過是閑極無聊,出宮走走,想著在六皇叔這里留宿一晚,走過院外之時嗅得煙火氣,一時好奇就進來看看,沒想到居然踫見個這麼古怪的的女子在偷吃烤紅薯。
不知她是犯了什麼錯被關了進來,身上連件外衫都沒有,只穿了件月白的夾襖,沾了一層黑灰,很是狼狽。不過仔細打量一番,她的容貌倒是很不錯,柳葉眉,挺直的鼻梁,小巧的嘴巴,特別是一雙杏核眼,一邊大口吃著烤紅薯一邊滿是戒備的望著他,好似護食的小獸一般,越發讓人覺得可愛逗趣。
他難得的也起了玩笑之意,低聲威脅道︰「江湖規矩,見面分一半!你這個時候烤紅薯吃,想必也是背了人吧,若是不分我嘗嘗,那不如我也喊護衛來轉轉?」
葉蘭皺著眉頭掃了一眼他腰上懸掛的美玉,心里暗自月復誹︰這麼個有錢人不去酒樓吃大餐,跑這里同她爭幾個紅薯,真是沒天理了。
不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已是打定主意要同黑衣人逃出去,這會兒還是要多低調就多低調的好,護衛之類當然是不能招惹的角色。
這般想著,她就不甘不願的挑了兩個最小的烤紅薯撥了出來。
年輕公子笑得更歡實,也不管衣衫會不會弄髒,一坐到火堆另一側的木墩上,撿起紅薯就邊吹邊吃了起來。
快樂總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許是見到葉蘭眼里濃濃的不舍,年輕公子只覺手里的紅薯是這輩子吃過最香甜的。
兩人風卷殘雲,各自吞下自己的紅薯,待得有空閑抬頭看看對方,又忍不住齊齊笑了開來。
別管是不是美女俊男,嘴巴上糊了黑黑的一層,誰也瀟灑不起來。
年輕公子掏出帕子,想了想又扔給葉蘭,笑道︰「擦擦吧,一起分贓,咱們也算朋友了。你叫什麼名字,我是左天諭。」
不想葉蘭卻是直接把帕子又扔了回去,扯起袖子胡亂抹了抹嘴巴,不屑道︰「你一個大男人還隨身帶著帕子?女氣!還有你搭訕的方法太老套了,直接問名字就好,扯什麼朋友不朋友的,我叫葉蘭。」
左天諭好脾氣的把帕子塞回去,同樣扯了袖子抹嘴。
葉蘭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小聲抱怨道︰「我不過是隨口說說,可惜你那好衣衫了。」
「葉姑娘,我剛才進來的時候,听你說什麼「民以食為天」,听著很有道理,左右閑著無事,咱們閑話幾句,可好?」左天諭眼見葉蘭並沒有因為听到自己的名字而驚奇,猜她並不知自己身分,于是越發隨興,舒坦的斜依在木墩上,笑嘻嘻地問道。
葉蘭抬頭望了望剛剛露出半邊臉的月牙,猜想黑衣人應該沒那麼早過來,于是也不排斥有人陪著聊天打發時間,順手打開憋悶多日的話匣子。
「好啊,這句「民以食為天」是我在一本雜志上看到的,還有一句叫作「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我更喜歡。」
「咦,經濟基礎?上層建築?這詞更新鮮,我從未听過。」
「你當然沒听過了,除非你跑去二十一世紀。」葉蘭小聲嘀咕了一句,不等左天諭發問又說道︰「這句話說白了就是,人們首先要吃飽了肚子,腦子才會想著名利和富貴。」
「這句話倒是同「倉廩實而知禮儀」有些異曲同工。」
「聰明,大約都是一個意思了。」葉蘭添了幾根枯枝,讓火堆燒得更旺,初春的夜還是有些寒涼。
第三章 姨娘不見了(2)
左天諭好奇她所知甚多,又問道︰「你同誰學的識字,讀過很多書嗎?」
「當然,我不只讀過好多書,還去過很多地方呢。」葉蘭想著很快要離開王府,人海茫茫的,以後許是同這年輕公子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難得的卸下戒備,徹底打開了話匣子。
兩人從山川大河說到人間百態,又說到吃喝玩樂,直到月上中天才停了口,卻有些意猶未盡。
左天諭舌忝了舌忝有些干燥的嘴唇,笑道︰「今日太晚了,以後咱們再閑話吧。」
「好啊,一定。」葉蘭這會兒突然想起那個黑衣人,心虛的趕緊應了下來。
兩人各自隨意行了一禮,左天諭翻牆跳出院子,留下葉蘭裝作若無其事回屋,等了好半晌听得院子里再無動靜,她這才重新跑了出來,一邊四處張望一邊小聲呼喊著,「黑衣大俠,你來了嗎?黑衣大俠,你在哪里?」
等在暗處的黑衣人狠狠沖著天空翻了個白眼,心里一再說服自己,只要把這女人送回碎石城,他就徹底「自由」了。忍耐,一定要忍耐!
葉蘭眼見黑衣人從牆角走出來,趕緊小跑過去,抱怨道︰「黑衣大俠,你怎麼才來啊,我都等了半晚了。」
黑衣人深深吸了一口氣,冷冷說道︰「走吧。」
不想葉蘭卻是阻攔道︰「別啊,大俠,你們行走江湖,難道沒有行俠仗義、劫富濟貧的好習慣嗎?你看這王府多富貴啊,一定藏了很多金銀。我先前傷了頭,差點兒沒命呢,拜托你去趟主院取些金銀珠寶,咱們帶著一起上路,當是我的營養費了,你看如何?」
黑衣人雙眼死死瞪著她,神情說不上是驚訝還是驚喜,葉蘭果斷把這當成是贊同的信號,興奮的指了主院方向,還要再指點一二的時候,那黑衣人卻是一個手刀砍在她腦後上。
世界終于清靜了!
黑衣人長長舒了一口氣,順手撈起軟倒的葉蘭,幾個縱躍便消失在夜色里。
王府景致和陳設都是最好的一座客院正房里,灌了一大壺茶水,換了干淨中衣躺在床上的左天諭半夢半醒間吩咐貼身伺候之人,「記得明早提醒我問問洪公公,那個丫頭到底犯了什麼錯,若是沒什麼大事就把她送進宮去,真是個有趣的!」
「是,殿下。」
小太監輕手輕腳放下金絲帳子,心里好奇至極,到底是哪個丫鬟運氣如此之好,入了太子殿下的眼,以後飛上枝頭做貴人是指日可待,他一定要好好巴結才成。
可惜,世事難料,老天爺並不因為一個人的身分地位高低決定其運氣好壞,不管是當朝太子還是小小的太監內侍,齊齊失望了。
第二日一早,洪公公親自帶了丫鬟僕役伺候太子殿下用餐,當太子提起關在柴院里的女子時,他一時還有些發懵。
按理說,一個大總管對王府所有之事恨不得了如指掌才算稱職,可是,六王爺因為被丞相「逼迫」納妾,一怒之下帶著王妃遠走邊關巡查,王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甩了一攤子,加上幾家皇親趕在一處婚喪嫁娶,忙得洪公公都想長八只手、四個腦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