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這、這位是大爺的……」
「我說滾,你聾了是不!」
「我聾了,你說什麼我听不到。」馮玉瓖大步往前走,馬力緊張的拉住她,她反拍拍馬力,小聲的說︰「沒事,交給我。」
她既然已經來了,豈能連面都未見到就滾回去,她沒那麼听話的!
馮玉瓖徑自往門口走去,先探頭往里邊一看,只見一個白發老者低著頭,蜷著身子坐在矮凳上,里邊空蕩蕩的,只有一張矮桌和矮凳,看來,他是在懲罰自己獨活下來,不願過舒適的日子。
唉,這又是何必呢!
「左老爺,我是左世平的……」
一踏進屋里,她才想自我介紹一番,原本蜷縮在矮凳的左陸生,突然像發威的老虎般,猛地站起,對她咆哮,「我叫你滾,你沒听到是嗎!」
擔心她受傷,馬力忙不迭擋在她面前,馮玉瓖踉蹌的退了幾步,似受到驚嚇的瞠大眼,張口結舌片刻後,在左陸生又想發飆前,她突然推開馬力,朝他奔去。
「你這個……」
怒罵的話才剛開口,她陡地張開雙臂,緊緊抱著左陸生,哭喊著,「爸、爸……你醒過來了,你醒過來了對吧!」
她突然抱著他痛哭的舉動,讓左陸生一時怔住,馬力楞楞看著,也不知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爸,你怎麼變老了,不過沒關系,你健康就好,健康就好。」馮玉瓖哭得不能自已。
左陸生一臉愕然,眼前這女人莫名其妙對他喊「霸」,還對他的臉模來模去,照理他應該怒斥,把她趕走,可是,她給他熟悉親切的感覺,再者她哭得這麼傷心,他突然有點不忍心,或許是因為從她的外貌看來,年紀和他已死的女兒差不多。
驚覺自己竟對一個陌生女子心生不忍,三年來活在陰暗中等死的左陸生,不容許自己這樣。他妻兒全歿,他一人獨活已無意義,他只是在等,等左世平來殺他,證明他說得沒錯,人性本貪婪,為了錢,所有人都會忘恩負義,就像三年前他的貼身隨從為了謀奪他的財產,冷血的殺光他全家一樣。
左陸生狠狠推開她,「快滾!不要在這里瘋言瘋語。」
馮玉瓖往後退,還好馬力扶住她。
被無情的推開,馮玉瓖整個人清醒過來,擦干淚水,吸吸鼻子後深吸一大口氣,將激動的情緒緩下。
世間事真是玄妙,她穿越來到古代,已讓她覺得不可思議,未料,這個滿頭白發想索左世平性命,心理不大健全的貴人,竟和她現代的父親長得一模一樣。
「天啊,我認錯人了,我以為你是我……我死去的爺爺。」馮玉瓖硬轉著。
原本她想要說的是「爹」,可她爹馮金城,馬力認識,壓根不是長這模樣,再說若是她「爹」,馮金城還健在,她哭得死去活來也挺怪的,哭死去的爺爺倒是說得過去。她雖「失憶」,但依稀記起爺爺的容貌,也是有可能的嘛。
「什麼爺爺,你剛剛明明喊我「霸」。」
這人耳力挺好的嘛。她面不改色的敷衍,「我想你可能老了,耳力衰退,听錯了。」
「玉瓖姨娘,我、我也听到你喊「霸」。」馬力扯了下她後腿。
「可能我哭得太激動,聲音含糊。」為免他們繼續圍攻她,她立刻主動攻擊,「不過現下仔細一瞧,還真是差遠了,我記得我爺爺他整個人體面的很,才不像你這麼邋遢,披頭散發的,唷,你是幾個月還是幾年沒洗頭了,還有這身衣服,有沒有換過衣服呀你。」
他願意罵她,還與她對話互動,表示好解決,跟他斗斗,讓他生氣蓬勃,趕走心頭陰郁,一切問題便可迎刃而解。
「什麼爺爺,我有那麼老嗎?我女兒要是沒死,也才跟你一般大!」
「你在說笑吧,老爺爺。」不讓他陷入悲傷往事中,馮玉瓖立即譏諷道。
「不信的話,你問馬力。」怒氣沖沖的左陸生,指著愣在一旁看傻眼的馬力。
待馬力點點頭後,馮玉瓖乘勝追擊,「好吧,就算是,但她肯定沒我這麼漂亮。」
「哼,笑話!我左陸生的女兒,那可是金枝玉葉,花容月貌。」
「嘖嘖,你這副嚇人的鬼模樣,能生得出花容月貌的女兒,那天下紅雨都不稀奇了。」
「你……」原是富商的左陸生,向來都是被阿諛奉承、敬畏有加,豈能容忍被人譏諷,「馬力,馬上去給我準備一套干淨體面的新衣服來。」
馬力愣了下,一來,這是三年來,左陸生頭一回要求添新衣,二來,他擔心馮玉瓖獨留在這里,萬一左陸生發怒傷了她,那他可難向左世平交代。
「馬力,你還杵著做什麼!」左陸生怒喝著。
馮玉瓖對馬力使眼色,示意他照做,馬力看看眼前這情勢,想應該暫時不會有危險,遂領命前去購新衣。
第10章(2)
馬力離開後,馮玉瓖雖暫停炮火,但她可沒真閑著,而是換個戰略,繼續逼出他的活力。
「等會你就知道我左陸生不是一個平庸老頭!」被一個小丫頭看扁,左陸生忿忿不平,咽不下這口氣。
「那我就拭目以待嘍。」馮玉瓖涼涼的說,但略顯不屑的表情突然丕變,手抱著肚子,一臉痛苦樣。
「你又在干麼!」左陸生斜瞪著她。
「我,都是你啦,害我動氣,我才剛有喜呢……」馮玉瓖佯裝痛苦,但一張嘴還逞強的罵他。
「你、你有喜?」左陸生露出一臉驚慌,「你這丫頭,怎不會照顧自己,已經有喜還這樣……唉,你呀!」想到自己剛才還推她,他更是心驚。
他趨前欲扶她,她裝得戒備恐懼,「你干什麼,別想趁機打我!」
「誰要打你,給我進去房間好好躺著。」他半扶半拉,將她帶入房內,扶上床躺下,有些慌急的問︰「你、你現在覺得怎麼樣,孩子還好嗎?」
「我覺得好多了。只要你不惹我,我就不會動氣。」
「你這丫頭……」左陸生啐了聲,悻悻然轉身出去。
看著他的背影,馮玉瓖想,她的計謀成功了一半,這人還是有感情的,許是移情作用,他應是把她當女兒看待了,才會這麼焦急。
不過,他那張臉本來就是她爸的臉,不是嗎?她很高興在古代還能和父親團圓,且斗嘴計策似乎起了大作用,她相信自己一定能改變這個貴人,化解世平三年前和他的約定。
馬力回來後,左陸生不急著換新衣,反要他趕緊去請大夫來給她瞧一瞧,大夫一來,馮玉瓖便私下買通他,要大夫跟左陸生說她必須靜養幾日不能下床,要不月復中孩子會有危險。
左陸生想也沒想,馬上答應,但馮玉瓖卻還不滿意——
「我不要住這兒,這里什麼都沒有,而且屋里髒兮兮的。」馮玉瓖演活了任性女兒的角色。
真擔心她下床會滑胎的左陸生,斥喝她一頓後,立即命馬力找人將屋子打掃干淨,還購置一些新家具、廚具和食材,他還特地叮嚀不許打打敲敲,免得驚動了她。
才半天的工夫,這小房子竟從一間陋室,搖身一變,成了窗明幾淨的小屋。
這樣才對嘛,住在干淨舒適的屋里,人的心情才會開朗,不會死氣沉沉的。
不過現階段,她還是得任性的和他斗嘴,免得他察覺她奸詐使計訛他。
梳洗過後,換上新衣,穿戴整齊的左陸生,刻意來到房內讓她瞧瞧。
「我只留你住兩日,兩日後,你就得馬上給我滾!」左陸生板著一張臉。
「呃,請問你是?」遵從大夫指示,躺在床上不動的馮玉瓖,佯裝見到陌生人闖入,一臉驚慌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