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新裙子沒了,我要新裙子,我要我的裙子……嗚……裙子……」白昭華配合的發出干嚎。
「洗一洗不就好了,哪里髒了。」一件裙子而已,需要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嗎?簡直是胡鬧。
陳達生永遠也不會曉得女人的腦子里在想什麼,他只覺一個頭兩個大,快爆開了。
妹妹沒吃過什麼苦,從小養尊處優的嬌生慣養著,因為幼時曾經生了一場病差點夭折,因此家里的人特別嬌寵她,要什麼給什麼,寵得她不分輕重,任性胡為。
心高的她不肯嫁入小戶人家為媳,在本家老太太的牽線下,十五歲的她嫁給一名僉事為續弦。
這名僉事已三十多歲了,因病而亡的元配留有兩子一女,陳玉蓮嫁過去後本該相夫教子,善待繼子繼女,可是她根本不想養別人的孩子,看到喊她娘,年紀小她沒幾歲的繼子、繼女心就煩,她不僅沒有耐心教養,還苛待他們的飲食起居,最後讓人傳出閑言閑語,讓人不敢再與繼子、繼女往來。
等到兒子白昭陽出世後,她又意圖毒害兩名嫡子,因為她想把丈夫的財產全留給自己的孩子。
當然,這事只是冰山一角,僉事大人有三妾兩通房,陳玉蓮不讓人生庶子、庶女,下藥致使小產便罷了,更心狠地將人全身月兌光,跪在雪地里一整天,任人來人往的下人觀看。
僉事大人的五個女人被她折騰得三個沒了命,另外兩個也奄奄一息地等她致命一擊。
這樣的惡婦誰容得下,在一個六個月大的胎兒又被她打落之後,忍受不了的僉事大人怒火一燒,決定休妻。
陳達生上門商議了許久,改為入廟修行,一年後性情若未改善便和離,再無二話。
只是僉事大人命不好,半年不到上山去剿匪,被匪首一箭穿心喪命,陳玉蓮成了孀婦。
可是夫家不願她回去,三番兩次的將她阻隔在門外,白家只要孩子不要娘,讓她識相點,不要敗壞白家門風。
陳玉蓮是個沒腦的人,一怒之下竟偷帶她大哥的兵上門搶孩子,打傷了小叔子、佷子,氣壞了公婆,激怒了白家族老,搶了就走的她真的回不去了,除了還有一個白夫人的名,她一無所有。
事實上,白家宗祠已將她除名,她再也不是白家媳婦,至今仍本夫人、本夫人的自稱是拉不下臉,她還認為自己是誥命夫人,不接受夫人之名她已不配擁有。
妻憑夫貴,夫家都不承認她了,她憑什麼以官夫人自居,就算靠著當官的兄長,也只是姑女乃女乃,不稱夫人。
「怎麼洗?這是江南織造那邊得來的杭綢,這麼明顯的污漬得使多大的勁搓洗,一個不留神洗破了,這條裙子便不能穿了,你曉得從縫制到繡樣我花了多少銀子嗎?」
她說了個令人咋舌的數字,听得陳達生肉疼。
「你……你這個敗家的,有銀子也不能這麼揮霍,你這是要我的命呀!」難怪他越混越窮,一、兩百兩的銀子也拿不出來,原來有個吃米不知米價的碩鼠不斷漏財。
以為她只是虛榮,愛在人前炫耀,東家西家的比較,但還曉得要量力而為,沒想到她事事抓尖要強,花錢如澆水,花光了嫁妝向娘家要錢,私底下不知挪用多少帳房的銀兩。
「好了啦!你不要再嘮嘮叨叨了,娘兒們要花你一點銀子是為了替你做面子,要不然話一傳出去,說你連妹妹也養不起還不是丟你的臉,我打扮得光鮮亮麗才顯得你當官的威風,人人才會敬畏你。」
她是為誰辛苦為誰忙,再說有好日子不過難道非要吃糠咽菜,裝出苦哈哈的樣子?
「不用,你少給我丟人現眼,我就算祖上有保佑了,死了丈夫不安分守己待在家里,成天往外跑,你還有一點人家本統嗎?」看她這一身花枝招展的打扮,又抹胭脂又涂粉的,不知情的還以為是窯子出來的姑娘。
陳達生發現他對娘仨太縱容了,導致他們越發的猖狂,無法無天,若是再不約束,連他都會被他們拖累。
「那個窩囊廢死了也好,他不死我如何再嫁,你們衛所的蕭二郎我看了很中意,不如就他吧!大哥你說合說合,我嫁了你就不用整天為了我的事發愁。」二郎那體魄呀!肯定讓人在床上欲死欲生,弄得她舒服得欲罷不能。
蕭二郎?被遺忘在一旁的李景兒眉心輕蹙。
「不行,他有老婆了,我也不能讓你禍害自己的兄弟。」他那個家已經蠟燭兩頭燒的擺不平了,豈容她再去攪和,給人添福不能反添禍,讓人一家雞犬不寧。
陳玉蓮一臉訝色,「什麼老婆,他不是沒家累?」從未听過這回事。
「他有老婆,還有孩子,他們……」等等,帶著三個孩子,一子二女,不就是她嘛!
「你不是蕭二郎的——」妻子。
話還沒說出的陳達生就被人截了下文。
「鎮撫大人,我兒平白無故遭受驚嚇,你總要給我一個交代,不能因為她是你的家里人而徇私。」該討回的公道還是要討回,她不是人家打了她左臉,她還把右臉挪過去任人開打的人。
「應該的,我……」蕭二郎家的自是要好好安撫,不然那廝一蠻起來他也頂不住,莊稼漢的力氣大得驚人。
蕭景峰幼時學過拳腳功夫,又長年在田里干活,搬重物,因此臂力過人,入了軍隊後能拉硬弓,百步穿揚不在話下,故而受到陳戎將軍的看重收入麾下,成為近身親兵之一。
他和陳達生、蘇昭明、柳逢時、燕南天合稱軍中五虎,是陳家軍中最優秀的後起之秀,若非他的出身太低,是名農戶,今日的鎮撫大人便不是陳達生,而是他蕭景峰了。
不過他並不在意這件事,因為他從未想過畢生投身軍旅,一等戰事了結便要回歸故里,他喜歡在土里刨食的感覺。
踏實。
「喝,你不出聲本夫人還忘了你的存在,今兒你和你兒子不給本夫人磕足一百個響頭,用舌頭添干淨裙子上的糖漬,休想活著走出去。」仗勢欺人的陳玉蓮不肯罷休,非要用凌辱人的方式來昭顯她高人一等的身分。
「玉蓮——」陳達生出聲警吉妹妹,讓她適可而止。
「大哥,這事你別管,我要不給她一點顏色瞧瞧,她真要開起染房了,這世上敢推我的人還沒出生。」她一把推開攔阻的兄長,氣呼呼的揮手欲掌摑。「你去死吧!」
「死?」李景兒細腕一抬,箝制住她落下的手。「有理行遍天下,這世道還是講理的,你以為橫行霸道就能使人低頭嗎?死很簡單,把脖子一扭就斷氣了,但是你敢嗎?」
「你……你放手,不讓本……本夫人出這口氣,本夫人就讓你和你的賤種兒子沒命活著出城。」她有人,這只是一句話的事,敢跟她過不去就要有命捏在她手掌心的覺悟。
「我不是賤種。」氣得腮幫子一鼓的霜明從娘親身後探出頭,兩眼瞪得像牛眼,圖滾滾地。
「你就是賤種,小賤種,有娘生沒爹養的賤東西,一開始就該溺死在盆子里,免得克父克母克兄弟姊妹,克到六親死絕……」她一橫起來有如連珠炮,罵語一長串叫人插不進話。
「夠了,你也有兒有女,為他們積點口德吧!」不出惡言的李景兒將她的手往後扳,會疼,但不傷筋骨。
吃痛的陳玉蓮又惱又羞,使了吃女乃的力氣才把手抽回。「我的兒女是天生好命兒,不像你兒子是做乞丐的命,有娘生沒爹養的賤種要留什麼口德,他早早去投胎也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