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無賴,愛貪小便宜,一包一包的東西並不重,輕得很,她攬了幫城里的人洗衣服的活計,三天收一回,漿洗好了便送回去,收了銀子再接下一批。
只是她收回來的衣服一件也沒沾過手,全交給她兩個媳婦,她負責收銀子,監督衣服有沒有洗干淨。
埃嬸常說自己是來享福的命,早年公婆性情軟和,不怎麼管她,她生了三子二女後,女兒一到十三歲就說親嫁出去,前兩個大的兒子也早早娶了老婆,小麼兒現在才十二歲,婚事不急于一時,有媳婦夠她擺婆婆的譜了。
因為在家里是一人獨大,出了門也是橫行霸道,十里八鄉都曉得的潑辣貨,牛伯只能氣在心里,沒法和她講道理,總不能為了她一個人而耽誤其他人進城。
幸好這一趟坐車的人不多,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鄉里,這才由得她橫,不然誰容得下她無理取鬧的性子。
牛車上載了七、八個人,以婦孺居多,只一個陪著老婆的男人,大多是小孩、婦人,腿腳不便或走不遠的,其實並不重,牛伯揚鞭一吆喝,四個車輪的牛車動了起來。
牛車走得很快,約一個時辰左右再多一點就到了縣城,巍巍聳立的城牆是灰白色的。
「 !要坐我的車回村的,兩個時辰後在城門口集合,逾時不候。」回程再賺一回,省得空車而返。
牛車會在城里待上幾個時辰,城門邊有處牛車寄放處,一天收兩文錢,若一天能載十五個人,其中十名大人,那一天的收入就二十五文,扣去草料和租金,一個月能掙五、六百文,比種田還劃算。
牛伯家有幾畝田,由他兒子媳婦去侍弄,好壞也由著他們,他每天趕著牛車樂呵著,一年能賺七、八兩銀子呢!
「擰?爺一會兒見。」覺得自己長大了的霜明率先跳下車,再牽著妹妹下車,舉手朝老漢一揮。
「一會兒見,擰?爺。」霜真也揮手。
「見,見,爺。」月姐兒興奮的直流口水,一歲多的她理應說話伶俐了,可她懶得說話,能省字就絕不多說。
看到孩子們不生疏的喊爺爺,牛伯樂得哈哈大笑,直說一會兒買糖花給他們甜甜嘴。
一早出門只喝了幾口粥,不只李景兒餓了,幾個孩子也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李景兒背起竹簍,不急著兜售,她看看附近擺攤的攤子,朝其中一攤熱湯滾動的小攤子走去。
「老板,給我兩碗餛飩湯,一碗大份餛飩面,面上撒花椒,多一點,再給我三個空碗。」
攤子的生意不錯,李景兒喊完之後,又等了好一會兒吃食才送上來,湯很燙嘴,她將一顆顆的餛飩從湯里撈起,放入空碗中吹涼,讓孩子一邊吃餛飩一邊喝湯,不會燙著。
她又從自己的湯碗中撈出一些面條,分別放在兩個大的孩子碗里,光吃餛飩不頂飽,要加點面食。
「娘,你吃,我吃不了那麼多。」知道娘的食量大,很會吃,怕娘餓著的霜明又把面推回去。
「吃,多吃才能長高,你不想長成男子漢好保護娘和妹妹們嗎?」李景兒將不燙的餛飩用筷子夾開,一小半一小半的喂小女兒吃,月姐兒還不會用筷子,只會用湯匙挖飯吃,吃得滿臉飯粒。
「可是,娘會餓。」他不要娘挨餓。
李景兒動容地輕扯他耳朵,解開荷包讓他看里面還有五十個銅板。「娘還有銀子,餓了再吃肉饃饃。」
看到叮當響的銅錢,他咧開嘴笑了。「好,娘吃肉饃饃,霜明吃面條和餛飩,我很快就比娘高了。」
「嗯!快快長大,娘就不用發愁沒人劈柴了。」她最討厭劈柴這活兒,太費勁了,每每干完活兒兩手都酸痛到抬不高。
因為住在山里,四周有撿不完的枯枝落葉,平時用來燒飯炒菜倒是挺好用的,可是一入了冬,天氣冷得叫人直打哆嗦,用樹枝來燒火一下子就燒完了,不耐燒,得不斷的添柴火,來來回回,夜里都不得安歇。
所以入秋之後李景兒就要開始準備大量的木頭,先曬干,再劈成一小塊一小塊好點燃,然後仔細的堆積起來,避免受潮。
她是個愛干淨的人,每天都會沐浴,用一塊布圍著做成洗漱間,買了只半人高的木桶泡澡用,而孩子們愛玩愛鬧,一人一個小木盆讓他們在里面洗澡,因此熱水的用量更大,幾乎要常備著,以防不時之需。
因此木柴的需求量非常大,她每天劈呀劈的,忙了一季,也就剛剛好一個冬天使用,若春寒長些就有點不夠用了。
「娘,你弄把小矮頭給我,我幫你砍柴。」他小辦臂夠結實了,能干很多活。
「嗯!真好,霜明是大哥哥了。」是他砍柴還是柴砍他,憑他那小身板還是認分些,別給她找事了。
「大鍋鍋,大鍋鍋……」吃得歡的月姐兒拍著小手。
「是大哥哥。」臉微紅的霜明帶著幾分驕傲,顯然為能幫娘做事而高興,渾然不覺被糊弄了。
有答應買斧頭給他嗎?
沒有。
讓他砍柴?
再說吧!
李景兒哄孩子有一套,把他們哄得一愣一愣的,一個個傻乎乎的暈頭轉向,忘了要做什麼。
吃完了餛飩,母子幾個先去了藥鋪,竹簍里有一些少見的藥草根,以及兩條手臂粗的毒蛇,光是蛇毒就價值不菲,李景兒估算整條蛇能得二十兩上下,尋常人家省吃儉用可以花一年。
山里的蛇還很多,可是她沒打算多捕,萬一打破生態平衡就不好了,當初是急需用錢才捕蛇維持生計,在蛇類冬眠前,她捕了一百多條,有的拿去賣錢,有的留下來自家吃,曬成蛇干當儲糧,畢竟她剛來水源村不久,不曉得這里的冬天有多長、雪下得多厚,會不會大雪封山,多備點糧食和柴火總沒錯。
于是李景兒只賣毒蛇,價錢高,其他設陷阱捕獲的山雞、兔子等她一律不賣,能剝皮的剝皮,能養的養,其余都丟進寒洞里冷藏,想吃就取出來。
不過主要的原因還是財不露白,她一個獨居女子帶了三名稚子同住,太顯眼的事不做,人有分好壞,地方上也有懶漢、閑漢,好吃懶做只想不勞而獲,她防的就是這些人。
錢慢慢賺就有,她不急,若讓人趁夜模進家里來才得不償失,等她根基站穩了再圖謀其他。
「李娘子,你今兒個只捕兩條蛇嗎?」和以往比起來少了些,她曾一次送來二十幾條蛇。
「附近山里的蛇抓得差不多了,太深山的地方我也不敢去,萬一踫到了熊瞎子豈不是有去無回,而且入秋了,我也得開始備糧,山里的野菜、野果子趕緊采一采,該曬干的曬干,該腌制的腌制,否則冬雪一下,什麼都蓋住了。」
靠山吃山倒是不愁沒東西吃,就是事多,只要手腳勤快些,通常收獲不少,熬過一冬不成問題。
李景兒不會打獵,但是她會追蹤獸跡,感謝野外求生營的實地訓練,她在獸類出沒的地方挖洞,設置陷阱,每隔幾日去巡一次,很少有空手而回,少則一只,多則四、五只,除了交通不太方便外,穴居生活倒也愜意。
她住的是半山腰,並不會有凶猛的野獸出現,最多是黃鼠狼和狐狸,叼了雞就走。
「那你今年曬了不少蘑菇嘍!」掌櫃的嘴饞,上一回李娘子送了他三斤,用蘑菇炖雞十分鮮美。
李景兒不藏私的道︰「幾十斤咧!可我沒打算賣,孩子愛吃,炖飯、烤來吃或煮湯都非常好吃,我給你帶了幾斤,一會兒別忘了拿,我帶著孩子老是忘東忘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