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面要找大夫很難,山中氣溫較平地低,為免孩子一見風就病倒,李景兒摘了不少野生菊花、金銀花、板藍根、黃花地丁和魚腥草,煮成一鍋當茶喝。
或許是她對孩子們的用心,一整個冬天沒一個孩子生病,頂多咳兩聲、流些鼻水,喝兩碗紅糖姜水逼逼汗就好了。
前一世單身,沒養過孩子的李景兒把孩子帶得很好,可說是無微不至的照料,符合她所知的現代法律規範。
事實上,她是個討厭孩子的人,最怕吵鬧,連親戚的孩子也懶得多看一眼,覺得是來討債的,抱定了一輩子不嫁的獨身主義,養得起房又有儲蓄的她不相信速食愛情。
可是看到從肚皮爬出來,長得像皺皮猴的小女娃,她一眼就喜歡了,養寵物似的喂她喝女乃。
反正有一就有二,霜真的纏人、霜明的懂事,讓養孩子這件事沒有那麼讓人難以接受,只要不尖叫吵鬧,其他的情況她都可以忍受。
第二章 消防員的本事(2)
「娘,我會很小心的,不會弄傷自己。」認定自己是「一家之主」的霜明說得很堅定,男孩子本來就要支撐門戶,不該讓「婦道人家」奔波忙碌,娘在家里繡花就好。
看他固執的板著小臉,活似小大人的樣子,李景兒沒再糾正他固執的想法,小孩子的性子要順其發展,不可壓抑。「好,那你要小心點,娘讓你練的字你練了嗎?」
霜明是識字的,居然能一口氣背完《三字經》和《百家姓》,可見從前家境不錯,有讀書的環境。
不忍心中斷他的學習,李景兒做了個沙板讓他在沙上寫字,她買了本《千字文》教他讀書,打算等他大一點再讓他用毛筆練字,她一向不贊成小孩子太早用手臂施力書寫,他們的骨骼還在發育,過早提臂懸空易造成永久性傷害。
「寫了一百遍,手酸。」霜明賣萌的把小手臂舉高,難得展現小孩子的心性要娘親揉一揉。
他臉紅紅地,滿眼期盼。
「娘,我也有寫。」愛跟風的霜真下巴一抬。
李景兒笑著先揉兒子小臂彎,再拉著女兒走入屋里,她將滿簍子的收獲往地上一倒,雞蛋大小的酸梨滾了出來,而後是碩大的栗子、棗子,四、五十顆紅柿,半簍子蘑菇。
壓在簍子最底層的是一只灰撲撲的兔子,死了有段時間了,李景兒最先處理便是兔子,刀法俐落的剝皮去骨。
「娘,有肉吃了,我要吃清炖兔肉,加土豆絲的那一種。」口水直流的霜真已經看不上鍋邊貼的烙餅。
「炒兔肉比較好吃,要辣辣的。」受到李景兒的影響,霜明也愛吃辣,但太辣他又受不了。
素手輕點兩個貪嘴孩子的鼻頭。「咱們肉還吃得少嗎?山里頭最不缺的就是肉了,你們去年冬天可吃了不少蛇肉。」
一提到蛇肉,兩雙發亮的眼楮同時看向灶台上滾燙的蛇羹,他們是百吃不厭,蛇肉是他們家最常見的肉類,兔肉是其次,還有山雞,山雞是捉活的,養在屋旁用草棚子搭建起的雞舍,這樣每天都有雞肉吃。
偶爾會捉到獐子、黃羊,但不吃,要賣錢,因為都死透了,沒法養,其實李景兒很想養頭產女乃的母羊,羊女乃補身。
「娘。」睡醒的月姐兒模樣可愛,揉著眼皮從石床上爬下來,一歲半的孩子很愛磨牙,捉起棗子就啃。
「不行,妹妹,果子還沒洗,髒髒。」有大哥架式的霜明一把搶下妹妹手中的果子,從水缸舀一瓢水清洗後再還給她。
「謝謝鍋鍋。」小丫頭笑得很甜,乖巧得足以將人融化。
「是哥哥,不是鍋鍋,來,跟哥哥說一遍。」對妹妹很有耐心的小扮哥再一次引導妹妹喊人,但是……
「鍋鍋。」月姐兒歡快的一喊,小米牙一咬。
朽木不可雕也。
李景兒笑了,一手摟著一個女兒,笑睨兒子的無用功,這孩子注定是愛操心的主兒。
「過兩天我們到城里走一趟。」
李景兒一宣布,兩個大的歡喜大叫,滿屋子野牛似的轉圈,樂得直笑,不知他們在笑什麼的月姐兒跟著傻樂,跟在哥哥姊姊後頭一起繞圈圈,高亢的笑聲快要震破石屋……
水源村離縣城並不遠,走路要半天光景,坐牛車更快,不用兩個時辰就到了,村子里的人常常進城兜售田里的作物,城里的人也喜好現摘的果蔬,便宜又新鮮,因此常有牛車往返兩地,坐一次牛車小孩一文錢,大人兩文錢,若帶的東西多要加錢。
這年頭要開女戶得有房產土地,例如有屋或一畝以上的田地才行,她初來乍到那會兒什麼都沒有,只好寄戶在村長家,後來賣蛇賺了一點錢,便在村子里買了有三間屋子的小院——山上的石屋不算屋子,充其量是能住人的山洞,因此戶籍便設在此處,只是他們很少住在這兒,最多從山上下來時歇歇腳或堆些雜物。
她差不多是兩個月入城三次,一是賣她采集的山貨和藥鋪指定的藥草,二是買回必要的米糧及日常要用到的物事。
原本空無一物的石洞在李景兒一點一滴的巧手布置下,漸漸有家的模樣,石床上鋪上厚厚一層稻草,再用被褥壓實了,兩床十斤重的棉被擺放塞滿碎布的枕頭旁邊。
石桌、木頭椅子、七巧板和翹翹板,牆上擺放了曬干的竹子當擺設,雲青色碎花窗簾,屋子外頭有個遮雨棚。
不是一下子就有的,是慢慢累積起來的,李景兒還移植了兩棵山葡萄,闢了一小塊菜地種菜,今年的腌菜不用再向農家買了,他們自個兒吃還有剩,能腌上幾甕,吃到明年。
「李娘子,帶孩子進城呀!」趕車的老漢咧開缺牙的嘴招呼,幫著挪位子,抱孩子上車。
「是呀!家里缺錢用,剛好收了些東西想去賣,好給孩子換雙鞋。」李景兒說話留三分,一出門她從不給孩子穿上好衣服,以免遭人惦記。
「好福氣,三個孩子都很乖,長得福氣又討喜。」孩子衣衫是舊了些,但干淨,沒補丁,看起來舒舒爽爽。
「那是你沒見到他們淘氣的時候,真要皮起來,我都想拿藤條來抽了。」好在都很听話,不找事鬧事。
「呵呵呵……不淘氣哪是孩子,我家那幾個牛頭是成天橫沖直撞,沒一刻安靜。」看到人家的孩子乖巧懂事,難免有幾分比較,可人不能比,一比就唏噓,差太多了。
李景兒笑笑的數了五個板銅板遞出去。
「就收你三文,養孩子不容易,小的坐你腿上不佔位,你留著給孩子買糖吃。」老漢退了兩文錢。
「牛伯,規矩就是規矩,要不你以後不好做人。」她堅持要付錢,不想成為特例,她還沒到需要別人同情的地步。
「你再推來推去我就不載了,幾文錢而已,計較個什麼勁。」牛伯假裝不悅的板起臉,粗聲粗氣道。
「牛伯……」她不佔人便宜。
「這幾個孩子討人喜歡,我見了歡喜,李娘子也別過意不去,你們母子四人佔得位子還沒福嬸大呢!」跟福嬸才收兩文錢,他收李娘子三文錢都覺得不好意思,有點欺負人了。
說人人到,一龐然大物……是身材壯碩的福嬸到了,她一人頂倆,肥大的一坐下,牛車明顯一傾,再加上她手邊大包小包的東西,足足佔了三分之一的牛車,足夠坐三、四個大人了,她還嫌車錢貴,和牛伯討價還價,能少一文是一文,不用錢更好,省下來買包子。
但最後還是兩文錢,福嬸氣呼呼的身子一橫,把牛車當睡榻橫著躺,差點壓著坐前頭的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