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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一念之間 第8頁

作者︰戲子璇

「你的生活,很充實。」

「充實嗎?我不知道。但有很多考慮,是為了活著。」長島冰茶已經喝完,她拿起吸管,下意識攪動杯底的冰塊。「我很喜歡寫作,而且是從很小的時候就認定將來要當作家,可是那不是會讓人放心的工作呢。」

「畢竟不是收入穩定的工作。在許多人眼里,不安穩的生活就是不好的。」

「是啊,我很務實。」她笑,「當初決定去教書,就是為了有穩定的職業去養活那個不安穩的作家。」

「于是,你去教書,好有一份穩定的收入。」他試著想象她站在講台上講課的模樣,那麼嚴肅的工作,和眼前的她確實難以連結。然後,他問︰「你還得一邊念書,不累嗎?」

「有個象樣好听的學歷,可以有效降低家長或是其它老師的嗦或懷疑。」

她攤手,「我是個很討厭麻煩的人。」

「也是個很坦白的人。」他看著她,「你不怕我說出去嗎?」

「你會嗎?」她反問他,那雙靈活的眸彷佛能穿透他的心。

「不會。」

「那就好啦。」她笑出聲。

「你寫什麼樣的小說?」

「我什麼都寫,也懶得歸類自己是哪一類型的作家。」她擺擺手,毫不在意的樣子,「我只負責寫,其它都不是我的事。」

「出版社不會限制你嗎?」

「我很幸運,闖出了一點名氣,這方面倒是挺自由的。」她解釋著︰「以目前的狀況來看,就算辭掉教書工作,生活還是沒有問題的。」

「那麼,你就可以在家里專心寫書,不是嗎?」

「但是,在學校會遇上各種人,可以得到許多故事的靈感。」她笑,「一直關在屋里,很容易枯萎的。」

「把你的筆名告訴我吧,我去買幾本回來看看。」

「以後再說吧。」

「為什麼?」

「不要用我的文字來認識我。」

所有的故事都出自她手,她像造物主般主宰每個角色的靈魂,雖然終歸是聚散無常的人生片段,卻不能百分之百代表她。畢竟,真正的好作品,不應該有作者的影子。

「所以,我該用什麼方式認識你?」話一說完,無地自容的懊惱再次涌現。

如此低級的搭訕過程,如果是攝影機里的底片,他會毫不考慮地抽出,讓一切成為曝光的蒼白,無法回復。

這時候,落地窗外的夕陽走到一日的盡頭,正逐漸消失在海平在線。

她沒答腔,只默默站起身,朝窗前走去。經過他身邊時,被她推動的氣流傳來綠奪香水的淡香,就像她給人的感覺——足以惹人注意,卻不過分甜膩。

「夕陽很美。」

「是很美。」她背對著他,「不過我看的是沙灘。」

「沙灘?」他以為值得欣賞的是夕陽稍縱即逝的美麗。

「听說眼前所見的沙,不是細碎的泥土或石頭,而是貝殼。」她的嗓音頓時變得沉重,「所以,在沙灘上的每一步,可以說是間接踩著貝類的尸體。那些人們自以為是的浪漫和美麗,其實是用它們的生命換來的。」

望著她的背影,這種時而天真時而憂愁的多變,著實讓他難以捉模。「如果……人們在沙灘上漫步時,都想著那是數以億計的『尸體』,不就一點都不浪漫了?」

「那有什麼。人們之所以能得到夢寐以求的幸福,也都是踏著別人的尸體來的。」

她背對著他,他無法看見她的表情,心里卻不可遏止地萌生一份難以磨滅的疼惜,「這想法太悲觀了。」

她說的話並不是沒有道理。愛情艱深難測,且容易在轉瞬間變質為恨,他見過太多,甚至,很多時候他就是那個讓愛變質的催化劑;但是,他不希望她有這樣的想法。

「悲觀嗎?但人生可不是愛情小說啊。」她並沒有打算正面一些,「要是有一天我可以和某個男人步入禮堂,我會提醒自己,這美麗的婚禮是用許多男孩和女孩的心碎換來的,我們在過去傷害人或被傷,于無數經驗中翻滾後,才成為讓對方愛上的樣子。」

如果有個男人能在一開始就疼惜你,你就不必用無數傷痕去換一次幸福的可能,那不是更好嗎?

可惜。

可惜他沒有資格成為那樣的男人,因為他腳下已經有太多女人破碎的心……

而他自己更因某個女人而致心死。

黎詩雨很實際,實際得讓人不得不去面對那一直藏在幽暗處的爛瘡。

「阿黎,你受過很重的傷嗎?」他說不出口的承諾,只能轉為一句探問。

「我也是個讓人受過重傷的人?」她巧妙地轉移問題︰「我太自我,喜歡獨來獨往,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所以我也不喜歡約束別人,許多人覺得和我在一起很沒安全感。」

「至少,我和你相處是沒有壓力的。」理智暫時居下風,止不住他發出贊美。

「是嗎?謝謝你的不嫌棄。」她笑著回敬︰「我喜歡你的笑容,非常好看。」

他很肯定自己今天並沒有喝酒,眼前卻忽然如搖籃般晃動。這反應……也太「屁孩」了吧?他以為自己還是情竇初開的高中生嗎?冷靜,林靖風,你是想笑掉誰的大牙!

理智奮力掙扎。

轉回頭,夕陽柔和的暖色調映照在她臉上,職業反應加上私心,他飛快抓起相機,對她按下快門,留住那回眸的一瞬。

「啊!」她發出驚喜的笑聲,「我今天沒有帶足夠的錢付你費用欸。」

「免費的。」他笑,調整了幾次呼吸,才稍稍平復剛剛可笑的反應。不管能不能和她在一起,只要能再次讓她展露笑顏,就夠了。「甚至,我應該付你肖像權使用費,所以這頓我請。」

「這麼好?」

「當然。」他點點頭,「下次我再把洗好的照片送給你。」

「想要找我的話,其實明說就可以了。」她收斂笑容,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他看著她,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再一次與她有見面的機會,是他的意思,卻也不是他的意思。如果他輕輕松松就讓她進入自己的世界,那伴隨心跳而來的,會是強烈的罪惡感。

「我們還會再見面嗎?」他問,卻覺得是在問自己。

「我也不知道。這種機率問題實在太難說了。」對黎詩雨來說,把緣分視為際遇的篩子,過濾掉不必要的盼望以後,就不會生成遺憾的結晶體。她說︰「可是,我很喜歡這樣不期而遇的感覺,沒有負擔,可以高興干嘛就干嘛!」

他點點頭,不自覺伸手按住胸口,像是那里面被黎詩雨硬塞進了什麼似,突然膨脹了起來。然後,他們從店里走出之前,他又問自己,她留下的記憶會停留多久呢?如果有一天消失了,他會否感到惋惜?

問題浮現後,他居然害怕起那天的到來,並試圚說服自己,是否應該用更高的溫度把她烙印在心底?

他對她伸出手,指尖在觸及她飄長執秀發之前,心底竟發出了他最不想面對的聲音︰你確定她所要的幸福,是你能給的嗎?

他停下了動作。

「怎麼了?」她感覺到發際間的空氣流動,回頭問。

「沒事。」他手早已放下,搖搖頭,以笑回應,「我們走吧。」

她轉身,背對著他,呼出一口悠長的氣,不能理解他的遲疑,也不理解自己的失落。

那夜,他並沒有去「FISH」。

送她上公交車之後,他驅車回到家里,洗了澡,連一口酒都沒喝,就把自己拋上床。

懷里抱的,是從不背叛他的床友——抱枕;耳里听的,是他最喜歡的林慧萍的歌聲,絲調一般的嗓音溫柔卻落寞地唱著他也覺得無解的「情難枕」︰如果一切靠緣分,何必痴心愛著一個人?最怕藕斷絲連、難舍難分,多少黎明又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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