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款兒不耐煩和人說理,她漠然的一轉身,打算讓秀姑弄頓好吃的,吃飽了她才有力氣做其他事。
殊不知才往前走了兩步,身後傳來酒壺落地的碎裂聲,滿臉須喳的道士全身發顫指著她的背後,連胡子都在顫抖。
「誅……誅仙劍,斬魔刀,你……你怎麼有這一對寶器……」天呀!道家都想要的至寶。
「我讓人鑄的。」花了三年才鑄成一刀一劍,用了上萬具獸骨與千顆獸丹,以及最冰冷洞穴的寒冰石,熱到足以將人燙死的千聖山水洞內的烈焰晶,還有無數天外飛來的月石。
師父啐她是不要命的小瘋子,可是她想做就非要去做,沒她轍的師父只好變著法子幫她,讓她得償所願,不過事後也將她罵個半死,不許她再任性。
「你……你是紅衣天女?」他驚呼。
「紅衣天女?」柳眉一蹙,曲款兒低視自身衣裙,的確以紅色偏多,他不提,她還沒發現自己偏好張狂的紅。
和她的個性一樣,不受控制的奔放,火般的顏色狂野又炙熱,誰也捉不住她。
「你收我為徒吧!仙姑,我要拜你為師。」可遇不可求的機緣呀!不緊緊捉住,機會稍縱即逝。
看到紅鼻子道士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雙膝跪地,不讓人拒絕的行了拜師禮三叩首,不僅曲款兒錯愕不已,就連一旁的百姓也看傻了眼,呆若木雞,久久無法回過神來。
這……這是怎麼回事,一大把年紀的大男人拜個未及笄的小泵娘當師父,他是不是瘋了?
「你歲數大得可以當我爺爺了,別鬧了成不成。」真收他為徒豈不笑掉人家大牙。
道士露出一口整齊白牙。「師父,徒兒今年二十七,還當不了爺字輩。」
「什麼,二十七?!」她不信地上下瞄了兩眼。
「多個打雜的也不錯。」宮仲秋杵在小師妹身側自言自語。
她沒好氣的一翻白眼,這個「人盡其用」的月復黑男,「算了,教一個也是教,教兩個湊一雙。」多個扛尸體的也好,鬼奴有人分憂了。
「呼呼呼!等……等等我,你們也走得太……太快了,我……呼呼,差點跟不上……」一人大喘著氣跑來。
「你哪位?」曲款兒困惑。
「我是……」白衣變灰袍的青年撩起被風吹亂的覆面黑發。
「元逢春?!」宮仲秋驚訝的道。
他咧開嘴一笑。「我想你缺個師爺,我自我推薦了。」
「……」眾人很無言。
與此同時,京城正展開皇子奪嫡的初章,大皇子奏請出兵討伐屢犯邊境的南契軍,二皇子是大皇子派,鼓吹興兵,三皇子以白日宣婬參了太子一本,沒多久太子無故病倒,胸口出現銅錢大小的紅斑,且正慢慢變大中。
而京城附近的大妖、小妖本來已被曲款兒捉得差不多了,街道上還算干淨,不過在她離京不久後,一片烏雲竟悄悄籠罩了皇宮上空……
第6章(1)
元逢春是江州刺史的兒子,排行老五,是家中ど兒,頗受寵愛,年十七了還睡在祖母的院子。
他文不成、武不就,科舉考不上個秀才名,武是半桶水功夫,打倒兩、三個地痞流氓綽綽有余,但是遇上小有所學的練家子,兩招、三招就被打趴在地了。
有點小聰明的他最崇拜的人是宮府三爺,對他的才智過人是五體投地的敬仰。恨不得能成為他這樣的人,跟前跟後的如知己般往來密切,想偷師他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沉著冷靜。
但是畫虎不成反類犬,學得不倫不類。
不過這一回他倒是真想做個事,不願一直一事無成的當個被寵壞的公子哥兒,他文章不好但文筆不差,考不上狀元就潤潤筆吧,縣老爺身邊的師爺也挺威風的,一呼百應。
于是乎,他留書出走了。
「我看你是想逃婚吧?拿我當藉口好讓家里的長輩不逼你娶妻生子。」他家中為他說了一門親,羊城郡守的女兒。
「哎呀,這等陳芝麻爛谷子的糟心事就甭提了,一個人的清心日子過得多自在,干麼拖個指著你鼻頭大罵沒出息的婆娘讓自己不痛快,我的大好年華就要跟你混了。」元逢春天生是逢迎拍馬的好手,再惡心的渾話也說得出口。
「不怕被人說斷袖之癖?」他倆黏得太緊了,倒真像有那麼一回事。
他憤怒地拍桌。「誰說的,叫他出來倒茶磕頭認錯,小爺我氣宇軒昂,英姿勃發,明潤如玉,哪里像個偷逃的。」
「小師妹。」
一听到那位力保山河,整桶飯一次嗑光的大胃王姑娘,氣勢如虹的小爺一下子就焉了,有氣無力的問︰「我最近沒得罪她吧!你看我印堂有沒有發黑,近日走不走霉運。」
不管是不是盂蘭鬼節,別再叫一堆白臉鬼在他屋里跳蘿卜蹲舞,一上一下口吐血紅長舌的吊死鬼嚇得他膽子都萎了,連出個門都得看黃道吉日,算準了時辰才跨過門檻。
「看不出來。」他額頭光滑,長了幾顆小痘。
他一急,聲音難免高了些。「你怎麼會看不出來,你和小師妹不是同門師兄妹,為什麼她會的你不會?」
原來不中用的男人不只他,還有眾人眼中出口成章的翩翩才子,他渾雖渾也不算太差。
「所學不同。」他對引鬼、招魂不感興趣。
元逢春逮到機會酸上兩句。「技不如人就別硬撐了,不會有人笑你孬,小師妹那一身本身你學不來。」
終于呀!難兄難弟,宮仲秋即使聰明絕頂也不見得樣樣精通,人呀,也有一兩樣不拿手的。
吹開浮在茶水上的茶葉,宮仲秋淡淡的問︰「你來做什麼?」
「當師爺。」他先前明明說過了,記性真差。
「那我是何人?」唇如染朱,輕啜一口。
「我的好友宮仲秋呀!」難道還會是披著人皮的鬼?
「不,我是縣太爺。」他說得夠明白了。
仍是一頭霧水。
「所以?」他一臉不解。
「我是七品縣官,你是無品級的附僚,我是你的上司,你是我的下屬,記好你的階層。」宮仲秋提醒他上下有別,他的頭上是個官管著,言行舉止要合宜。
闢場上不稱兄道弟,階級分明,知縣大人有知縣大人的官威,師爺就得唯唯諾諾地看他的臉色行事。
「有必要分得這麼清嗎?我是來幫你的。」他听明白了,心中有些憤然,縣令不能有朋友嗎?
「你是來逃難的。」他一針見血,踩入痛腳。
真傷人,他心痛了。「好吧!我是不安好心的小人,不過我在來青陽縣前去過一次京城,那里烏煙瘴氣的,大皇子的手似乎伸向了江南鹽運,皇上當朝斥責他心大。」
心大的解釋有幾種,事情可大可小,看用哪個角度解讀,但觸犯龍顏絕對是對己身不利。
「告訴你爹,不要下場攪合。」皇子奪嫡不是臣子們該插手的事,該放就放,否則引火上身。
他干笑地撓撓耳後。「我爹好像和三皇子那派走得很近。」
「撤。」
「說得容易,利益誘人心,我爹著魔了,不知為什麼對權力特別看重,想由三皇子這條路升官發財。」他爹魔怔了,誰來勸都沒用,變了個人似的,把爺爺氣得揚言要回祖宅。
「我修書一封,讓人想辦法使他左遷,貶到沒油水可撈的邊關小城。」無利可圖自然息了貪念。
元逢春一驚,虛笑。「不升官還貶職,我爹非打死我這個不孝子,他念念不忘二品都統這位置。」
他整個人冷汗直冒,哪曉得隨口的一句話,他爹從四品的官位就丟了,自己果然是個敗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