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倒地後,可能有掙札,所以凶手坐到他身上,用腿的力量壓制死者雙手;尸體上,也看到手臂有輕微瘀傷。」
林宥箴看著他手中照片,疑惑地回︰「沒有殺人的意圖,但壓制死者,這表示他是不想讓死者離開,可是他也沒有綁人的舉動,那…」她像陷入沉思,輕蹙眉心的樣子有幾分嚴肅,模樣專注不已。
他順著她低垂的長睫往下看,她皛尖上還有一點珠,不禁就問︰「你很熱?」
「熱。」她飛快看他一眼,目光重回照片。「雖然還在下雨,可是從偵庭走回來的路上還是覺得很悶,大概是因為剛剛開庭時被被告氣炸的關系。」
這種夏未初秋的九月底,即使有台風來攪局,氣溫仍不低,穿著法袍更悶,加上情緒有些激動,她從方才便一直感覺自己的背上一片汗濕。
「什麼案子可以讓你氣炸?」他突然對她生氣的樣子有了探究的心思。
「網絡恐嚇。玩在線游戲起爭執,恐嚇要找告訴人的家人報復,殺光他們全家。」她微拾下巴,看著他。「學長,你看我。」
「什麼?」他莫名其妙。
「你看我的臉。」她睜圓了眼,靜候他反應。
他納悶地將她的五官打量一回,贊許道︰「很可愛。」
林宥箴愣半秒,耳根熱了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不是這音思。我是要問你,我看起來很不像檢察官嗎?」
她咬了下嘴唇,有點不認同的口吻︰「因為被告叢頭至屋都是輕蔑的態度。他看到我時,還很驚訝,問我是不是坐錯位子?每問他問題,就回我一句『女懂仕麼』,還叫我回家喂女乃。
許多偵查佐都會對男檢察官抱有只會坐在辦公室發號施令的刻板印象了,女檢座被質疑能力絕非新鮮事。「你在這個崗位,第一次遇到因為性別和資歷,而被瞧不起的狀況?」
「不。警方那邊會質疑我能力,被告我也遇過,只是剛才那個被告情況比較嚴重,重復好幾次要我回家喝女乃,听來特別不舒服。」
「你想,為了在線游戲可以恐嚇要殺光對方全家,表示是個情緒波動大,甚至不理性的人,那樣的性子,如果待你有禮,那才可怕」
「就是覺得很不受尊重。雖然知道不用在意,但是在那個氣氛下,問不話還被那種態度對待,火氣就一直上來。」
「火氣就一直上來?」他好笑地瞄她一眼,盯向她的唇,「難怪牙痛。」
「已經好了……」順著他目光,她知道他看著她的唇,她有點不自在,把注意力拉回案子上,指著方才看的那張照片,道︰「這個凶手,有沒有可能在和死者說話?例如整告?」
照片是凶手的背影,坐在死者身上,微傾身,那樣子像在對死者說話。
「我猜應該是在放隻果面包和公仔。」傅遠新有不同的想法。
「放隻果面包和公仔?」放東西需要坐在死者身上?
「警方是在死者衣服內找到面包和公仔,我想凶手是因為昨風雨較大,東西放旁邊可能被風雨破壞,才會塞在死者的衣服里。
她低首看自己手中那價舊案資料和照片。「兩個被害人都是記者,這可以推測凶手有特定對象,但在案發現場留隻果面包和金剛公仔…」記者、面包、公仔,她怎麼想都無法將這三樣湊在一塊,但一定有原因吧?
她再擬神細思,想著,被害人都是記者,凶手留下隻果面包和公仔。隻果面包和公仔……隻果面包、隻果面包?為什麼不是紅豆面包不是菠羅面包,而是隻果面包?
她忽然瞠大眼。「隻果面包會是凶手在暗示,他下手對象是記者?」
暗遠新想起某水果日報,點點頭。「似平說得通。」
「隻果面包代表受害人,那麼金剛公仔……是指凶手自己?在小朋友的卡通世界里,金剛大部分都是象征正義的化身。」
「所以是像你們女生喜歡的美少女戰士那樣,要代替月亮懲罰你?」
不知道為什麼,這種「代替月亮懲罰你」的話從他口中說出來,就是有那麼點違和感,滑稽好笑。
林宥箴憋笑,點頭說︰「我是這意思沒錯。凶手也許因為某些因素特別仇視記者,但被害人與他無仇恨,所以他沒有致人于死的意圖,純粹想發泄他的不滿,自以為是正義的化身」
他同意她的說法。「非典型犯罪,也許有反社會人格,或是精神官能癥。可能曾遇過無法調解的挫折,又缺少身邊親友的關懷與支持,所以認知上了題。」
「有這種人格的疑犯應該會再次犯案。」她甚有默契地接了話。
暗遠新沉吟了會,道︰「我先去跟襄閱報告,請他提醒一下媒體記者留意自身安全。」他抓了掛在衣帽架上的領帶和外套,正確迅速地將胞前兩顆衣扣扣上,再系上領帶,整理好儀容,才離開辦公室。
學長好像很不喜歡領帶,她發現他日進辦公室後,第—件事是松領帶,接著解開兩顆鈕扣,再將長袖挽起,但只要辦公室,無訟是開庭、開會或向長官報告,甚至如今天他輪值外勤需外出相驗,他都會整理好自己的衣著才踏出辦公室。
是個注重形象的男人,也是個懂得尊重的男人,她這麼想。
第4章(1)
下午外相驗一件因大雨造成路面積水,騎土未留意路況,人車摔入大水溝中因而不幸溺斃的死者,家屬趕至殯儀館認尸時,悲痛欲絕,難以接受怎麼會因為去快餐店上班,送個外賣就失去寶貴生命。
不說家屬難接受,他也想,為什麼風雨天服務業者仍得冒著風雨上下班?
不能有個彈性的空間?快餐店和便利店上班的大部分是學生工讀居多,幾乎以機車代步,台風天大眾交通工具都可能停駛了,快餐店外送人員和便利商店工讀生難道不是人生父母養?
市政府、勞工局呼吁歸呼吁,但尚未有強制力,業者未必照辦。像這樣事了,就算民事訴訟,最重也只判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並科十五萬元罰金。
人命一條,就這樣而已?
暗遠新心微沉地踏入辦公室,目光不經意一側,他愣了愣。
「你……」他看了幾秒,只覺好笑。
傍晚較涼,林宥箴關了空調,開著辦公室門工作,卻沒料到讓他一進來就撞見自己正在咬開餅干包裝袋的樣子。
「我肚子餓,開餅干吃」她做壞事被抓到的孩子,放下餅干,很尷尬地說︰「就是覺得用咬的比較方便……」說得很心虛,臉蛋微紅。
他站在她辦公桌前含著笑意看她。「看來你火氣不大時,牙齒應該很利,能當剪刀用。」
她臉脹得通紅。「就、就習慣了。」
他一手滑進褲袋,一臉理的表情,「不用覺得不好意思,我媽也喜歡這樣開餅干,不是用牙齒咬開,就是兩手往兩側一扯,好幾次把餅千灑得一地都是。每次提醒她有剪刀,她總說還要拿剪刀很麻煩」
「……」她尷尬得不得了,剛剛自己咬袋子的樣子一定很好笑吧?像歐巴桑嗎?她站起身,拿起餅干遞到他面前。「這個很好吃。」
「你吃就好」他搖首笑。
「你不喜歡零食嗎?這個真的好吃,是古早味的,別家便利商店沒有,小七才有。」她晃晃手中鹽味女乃油餅千,忽低首翻抽屜,找另兩包。「還是你梖吃冬筍餅?方抉酥?」
「沒跟你客氣,你吃就好。點要吃飯了,我不習慣飯前吃零食。」他回到辦公桌後,月兌下外套和領帶。「柏毅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