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王爺,明日是公主大喜的日子,最遲寅初就得要開始沐浴包衣。」青齡輕聲提醒著時間,就怕兩人聊過頭,就把正事給忘了。
「知道了,下去吧。」擺了擺手,他把酒杯遞給她。「嘗小口點,宮中御釀後勁很強,要是醉了就不好了。」
華千華雙手捧杯,先是淺啜了一口,隨即疑惑地瞅著他。「四哥騙人的吧,壓根不辣,比小曲還易入喉,喉底還回甘呢。」
「這就是江南曲可怕的地方,易入喉,便會沒有防備一再飲,待回過神時,就醉得不醒人事。」華逸跟著淺啜了一口,又道︰「以往听說父皇有回犒賞五軍營時,有個提督內臣貪杯,喝了一壇後,狠狠地醉了三天三夜。」
「真的?」華千華垂眼看著已空無一物的酒杯。
一杯……應該還成吧。
「好了,別喝了,再兩個時辰你得要準備了,一會去睡吧。」
「可我不倦,不想睡。」雖說公主府就在豫王府隔壁,但明日出閣,過了歸寧之後,她不會再跟他見面了。
既然注定無緣,她就要自己徹底死心,再痛也要扼殺。
他想要個妹子,那麼,她就當他永遠的妹子,既然是妹子……她眯眼呵呵笑著,起身將榻幾挪到一旁,隨即往他身旁的位置一坐,朝他嘿嘿笑著。
華逸垂眼瞅著她,飲盡了酒,跟著低低笑開。「你醉了。」
「沒有。」她只是有點頭暈,人有點浮,但這壓根不能算醉。
「你不是醉了,又怎會笑得如此開心?」在他的記憶里,他不曾見過她如此揚笑。她是外冷內熱的性情,她待人的好,唯有親近的人才會察覺。
「因為我明日要出閣了。」她笑道。
她深信,只要不再見他,她一定可以重新生活,她不要讓自己變得更丑陋。
華逸靜靜地瞅著她,笑意還在眸底,心卻在狂顫,不著痕跡吸了口氣,長臂橫過她,將那壺江南曲摶在手里。
「你就這麼喜歡範恩?」
「嗯,範恩是個很好的人,我相信他一定會待我好。」所以,她要忘了他,尋找自己的幸福。
華逸就著壺口呷了一大口,輕點著頭。「嗯,範恩是個好家伙,比宮里那個家伙還像我的兄長……他一定會疼你的,他要是敢待你不好,甚至敢納妾,跟四哥說,四哥揍得他滿地找牙。」
「不行啦,四哥,他可以納妾的,不讓他納妾,人家會說我是個妒婦。」她嘻嘻笑著,頭暈地往他胸膛躺。
華逸震了下,垂斂長睫瞅著她不曾有過的撒嬌樣,听著她說——
「可是呀,我不會主動幫他納妾,倘若他日他有更喜歡的人,只要他跟我說,我會允他的……四哥別打他,男人納妾是天經地義的。」
「……我不會納妾。」他啞聲喃著,感覺她柔軟的身軀貼覆著自己,他的理智幾乎快要潰不成軍。
要了她吧,將她鎖在千華園里,對外說她急病死了,他守護的妹子為何要拱手讓人?她是他的,是他的!他忖著,心在顫栗著,血在逆沖,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僅剩的理智如絲般脆弱。
「是四嫂子好運氣,才能踫上四哥。」她突地從他懷里坐起,抬眼沖著他笑。
她的笑臉太燦爛,威脅映照出他內心骯髒的,教他狼狽地轉開眼,拎起酒壺又灌了口酒。他太清醒了,清醒得讓一再鼓噪著。他答應母妃的,他不能忘,況且明日範恩就要上門將她迎去公主府,賓客中會有皇上的眼線,此時說她急病而亡,誰信?
「四哥,別喝太多。」華千華輕扯著他,讓他放下酒壺才又道︰「四哥,我明兒個要出閣了,想不想再親親我?」
華逸瞪著她,懷疑自己听見了什麼。
第七章 公主出閣(1)
華千華指著自己的頰。「小時候,四哥不是最喜歡親我的臉頰?」她記得,他從雎城回來後,就不再親近她了。
華逸垂睫低低笑著,輕彈著她的額。「你長大了,還想像個孩子?」
是啊,她多希望他們可以一直停在東寧園那段最快樂的時光里。「那麼……我親四哥吧,四哥可還記得承諾過我,只要我親四哥一下,就允我一件事?」
華逸揚笑將酒壺里剩下的酒全都喝盡,又彈了下她的額。「怎麼這事你還記得?」
「記得,說好的,你不能耍賴。」她干脆坐到他腿上,雙手捧著他的臉。
他看著她的眉眼她的唇,看著她愈靠愈近,他眉頭一皺,強迫自己將她從腿上抱下,隨即起身。
「四哥,你生氣了?」華千華趕忙抓著他。
「……不是,四哥只是累了,得早點回去歇息。」他快要控制不了自己,他是個男人,深愛著她的男人,她的靠近只會讓他前功盡棄。
「不要,四哥,別走,再陪陪我……我不鬧你了、不鬧你……」是她貪心,在出閣前的所有時間只想與他相處;是她太貪心,想要佯醉向他索吻。
華逸看著飛雪,狠狠吸入冰冷的空氣,強迫自己冷靜,才讓自己坐下,揚笑往她鼻頭一掐。「臭丫頭,敢鬧你四哥!」
華千華跟著笑露貝齒,動手掐著他的臉。
寒凍的雪夜里,兩人在屋外的錦榻上玩鬧著,不知道是誰先停了手,兩人依偎著,看著雪花飄落,听著雪花沙沙堆疊的聲響,靜靜的,等待著。
猶如行刑前的寧靜,誰也沒有開口,不知道過了多久,華千華才輕聲喚道︰「四哥,你該回主屋了。」然而,身旁的人卻沒有回應她,她一抬頭,見他彷佛已經睡著。
這麼冷的天,在這兒睡著還得了?
她起身想喚醒他,然而看著他的睡臉,她的貪念又起,想竊取一些回憶,于是她緩緩靠近,唇輕輕地貼上他的。
輕輕的,感覺他的氣息拂著臉,暖著她有些冰冷的唇,一再親吻著,直到淚水落下,啞聲低喃,「四哥,對不起……我不該喜歡你……」
她痛苦地皺起眉,起身回過頭抹去淚,看著不停歇的風雪,多希望這場雪繼續下,阻攔範恩的迎親隊伍。她壓根沒察覺身後的華逸緩緩張開了殷紅的眸,眨也不眨地看著她的身影。
他的胸口揪著,無聲問著,為何直到現在才讓他知曉?如果再早一點,再早一點……他會忘了母妃的囑咐,帶她遠走高飛。
現在,遲了,誰也走不了了……
門開,落入眼簾的是她燦笑如花的嬌艷面容,粉雕玉琢的玉人兒,教他跟著輕揚笑意,然而她一身刺眼的紅,卻教他不禁痛縮著眼。
「四哥。」華千華笑喚著。
「吉時都快到了,怎麼還差人將四哥找來?」他啞聲問。
「我想要四哥幫我蓋上紅蓋頭。」
華逸垂眼看著她手上的紅蓋頭,腦袋一片空白。
「公主,都說了這紅蓋頭由王妃來蓋就成了,讓王爺蓋于禮不合。」青齡在一旁叨念著。
「你不懂。」華千華笑罵著,拉著華逸在房內榻上坐下,隨即往他面前一跪。「四哥,父皇與母妃都不在了,你是我唯一的家人,這些年都是你照應著我,我要出閣了,理該拜別四哥。」
「公主……」青齡一愣,才知公主是要王爺代替皇上蓋紅蓋頭,于是讓滿屋子的丫鬟婆子全都退出房外。
華逸靜靜地瞅著她慎重地跪拜著,待她起身時,才拉著她坐到身旁,拿起她手中的紅蓋頭,從後頭慢慢地蓋上,眼看著要覆去她的面容,便瞧她笑中帶淚地道︰「四哥,你要保重。」
他的手一頓,驀地將她摟進懷里。
「四哥?」她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