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小姐不必多禮,」豫國夫人親自上前將她扶起,笑盈盈地道︰「快起身吧。」
豫國夫人可真是傾國之貌,即使步入中年也明艷奪目。她眉眼間與蘇篤君有幾分相似,怪不得蘇篤君出塵俊美,想來是繼承了家族優秀的基因,也怪不得蕭皇對這位青梅竹馬如此看重……
「你們都下去吧,」豫國夫人對一眾婢女道︰「讓我跟孫小姐好好說說話。」
婢女應聲而退,掩上花廳的門。
孫柔嘉越發忐忑了,就算這廳堂里擺置了讓人寧神定氣的燻香,她仍揣揣不安。
本來桑夫人與鞠夫人也該前來作陪,但豫國夫人說只要單獨見見孫柔嘉,不必拘禮,桑夫人與鞠夫人便不敢造次。
豫國夫人對孫柔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好一陣子沒有言語,孫柔嘉想擠出一抹尷尬的笑容,卻兩頰發僵。
豫國夫人道︰「孫小姐,慕容縣主回京之後,專門來拜訪過我。」
孫柔嘉連忙道,「請夫人明鑒,小女子真的沒有毒害縣主。」
「我知道,我知道,」豫國夫人拉過她的手道︰「此事我專門問過篤君了,沒人懷疑與你有關。」
孫柔嘉稍稍松了一口氣。
「不過——」豫國夫人又道︰「慕容縣主說,你與我家篤君已經暗生情愫?」
孫柔嘉一怔,瞪大眼楮。
「別慌,別慌!」豫國夫人笑道︰「我作為長輩,不過對此事好奇而已,不是來興師問罪的。我也不是個喜歡繞彎子的人,有什麼就說什麼了,孫小姐千萬別嚇著。」
不錯,她能理解,七大姑八大姨最喜歡問這些八卦,她平時也愛看一些明星緋聞什麼的,何況豫國夫人操心佷兒的戀情,再合理不過。
「夫人誤會了,」孫柔嘉鄭重道,「我與蘇公子相識不過短短幾日,哪里就到暗生情愫的地步了?」
「短短幾日?」豫國夫人道︰「可是,慕容縣主說,去年看花燈時,你便遠遠地見過篤君一面。」
「去年?」
哦,那是原主的事了,她哪會記得?況且,在河灘上初遇,蘇篤君也不像是認得她的樣子。
孫柔嘉嘆了一口氣道︰「縣主大概愛蘇公子過甚,有些疑神疑鬼了,一面之緣就能讓人傾心?」
「慕容縣主還說,她平日里沒少跟你提篤君的事,你也听得津津有味的。」豫國夫人道。
哦,原來如此,閨蜜之間聊聊男人,聊著聊著就互相提防起來,也算常事。那句話怎麼說來著,防火防盜防閨蜜,何況慕容翎這麼小氣。
孫柔嘉為自己辯解道︰「縣主平時說什麼我都靜心聆听,她是縣主,總不能打斷她的興致吧?」
「你這話也對,」豫國夫人卻冷不防地道,「不過,她親眼看到,你偷偷為篤君畫了一幅丹青。」
「啊?」還有這一樁?
「她說,那日到這府里找你,你正在畫什麼,見了她便慌張地藏起來,事後她藉機看了那幅畫,發現原來是篤君的繪像,這才猜到了你的心思。」
孫柔嘉驚訝不已,老天爺,難道原主真的喜歡蘇篤君?
這下可麻煩了……不過像蘇篤君那樣俊美的男子,世間女子誰不愛慕呢?就像她喜歡電影里的明星一樣,人之常情。
「夫人……」她斟酌再三,索性道.?「不久前,我去踏青時從岩上摔了下來,好多事情我都記不太清楚了。夫人所說的那幅畫像,待我仔細去尋一尋,若真是為蘇公子而繪,我無話可說,若不是呢?好歹得見著那畫才作數。」
恕她直言,古代的人像畫看上去都差不多,又不似油畫逼真,或許慕容翎多疑了。
「好,」豫國夫人道︰「那就待你尋著那畫再說吧。」
孫柔嘉暗松口氣,等會兒她要好好翻箱倒櫃,尋找一番。其實她心里有些好奇,究竟那是不是畫蘇篤君,她也想瞧上一瞧。
「不過,慕容縣主說,你此趟去清縣,便是故意去親近我家篤君,」豫國夫人又道︰「你甚至還在篤君的縣衙里住著?」
「我……」這一次,慕容翎倒是猜對了,她此趟去清縣,確實是為了蘇篤君,然而她該怎麼對豫國夫人講,她佷子的斷袖之癖?
「怎麼了?」豫國夫人察覺到她神情有異,依舊語氣和藹地道︰「有什麼話就直說吧,就算你真的心儀我家篤君也是好事啊,我這個做姑母的不會阻攔的。」
什麼啊,她可不想把自己搭進去!
「夫人,實不相瞞,」孫柔嘉道︰「坊間有些不太好听的傳聞,我也是為了蘇家與孫家的名聲,所以才在蘇公子府上停留、了解一番。」
「不好听的傳聞?」這次輪到豫國夫人怔了一怔,隨後恍然大悟,「你是指篤君與你家大公子的傳聞?」
孫柔嘉低下頭,算是默認。看來,這位誥命夫人什麼都知道嘛,雖然遠在京城,但對佷子的事也很關心。
出乎意料的,豫國夫人笑了起來,
「孫小姐,你真的不必擔心,我可以擔保,我家篤君喜歡的是女子。」
真的?孫柔嘉眼中一片迷惑,支支吾吾地道︰「可是……蘇公子這般年紀還沒娶親,仇免會被人議論。」
「他不娶親,是因為他做了這個官。」豫國夫人臉上的神情倏忽肅然起來。
「這有什麼關系?」孫柔嘉迷惑不解。
「清縣縣尹不好當啊。」豫國夫人嘆道︰「三年前,就不該讓他來做這個官,可他一心想著為朝廷盡一份力,我也不好阻止。」
「縣尹怎麼就不能娶妻了?」孫柔嘉越听越覺得蹊蹺,「為朝廷盡力與娶親有何矛盾?」
「清縣縣尹,上任一個,便死一個。」豫國夫人眼底忽然露出寒涼之色,「這個你可听聞過?」
「什麼?!」孫柔嘉大駭,「怎麼會……」
豫國夫人道︰「篤君能在清縣任職三載,至今身體無恙,想來,也是因為我在皇上面前還算有臉,否則啊,不堪設想。」
孫柔嘉愣愣的,有些說不上話……清縣到底是個什麼魑魅魍魎的鬼地方?有人專門謀害縣尹嗎?
「你說說,這個樣子怎麼娶親?」豫國夫人嘆一口氣,「也是難為這個孩子了。」
「天下這麼多州縣,怎麼就清縣會出這樣的怪事?」孫柔嘉不由問道。
「還不是因為這里有金礦!?」豫國夫人道.?「誰在這里當縣尹,就等于是當守礦者,為皇上,為我們蕭國守著這一筆財富,可暗中窺伺者何其多,有些人禍防不勝防——」
原來如此……這一刻,孫柔嘉什麼都明白了,心底亦有一股熱流在涌動。
想不到蘇篤君竟有如此情操,為國至此,實在令人欽佩,本來只覺得他是個還不錯的官員,現在看來,他當真胸懷大志。
她真希望自己能幫幫他,只恨自己為何不像那些穿越小說里的女主角,能呼風喚雨無所不能,哪怕她能投生成一個縣主,也好過此刻。
她只是一個府尹的養女,連自身也難保,除了輕輕嘆息,她又能怎樣?
拜別了豫國夫人,孫柔嘉來到翰夫人房中。
必于廷毓與蘇篤君的傳言,她想,她該跟鞠夫人解釋清楚,否則任由誤會蔓延下去,遲早會成禍患。
然而,很不巧,桑夫人竟在鞠夫人房中。
桑夫人見到孫柔嘉時,微微一怔,之後冷笑了一聲,「貴客送走了?」
「是。」孫柔嘉連忙點頭。
「看來你在清縣還真是做了些了不起的事,」桑夫人冷冷地道︰「就連皇親國戚都來拜訪了。」
「母親,並非如此……」孫柔嘉想辯解二一,然而看桑夫人的態度,彷佛她說什麼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