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明子快步沖出屋外,拎起裙擺朝正廳方向狂奔了起來。
她沖進正廳,跑向正背對著她的應炎隆,氣喘吁吁地說道︰「應當家……我……有二事相求。一是吳管事說您願提供應家奇藥‘一日仙’……」
應炎隆回頭——
是「她」?果真是她!是傾城山莊中那個讓他一見傾心的女子!
「應當家。」
花明子蹙眉看著他唇邊那抹笑,脾氣險些月兌口而出。她抿緊唇,瞪著他,然後從他盯著自己的驚訝眼神,瞬間驚覺到——
她忘了戴面鈔!
「難怪我派出的人遍查不著你的背景。」應炎隆的目光完全沒法子從一臉焦急卻仍眉目如畫的「花明子」臉上移開。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
「不用重復你方才說的話,我都听見了。‘二’是什麼?」他簡潔地問。他敏捷的反應讓她停頓了下,這才想起自己被打斷的話。
「我爹唯一掛心的是我的婚事,他以為我正與應家談婚事……」她又停頓了下,吞了口口水。
「直說無妨。」
「願求令弟為夫婿。」花明子對著他長長一揖。
應炎隆濃眉頓時一擰,黑眸里閃過一絲狠戾。
「我爹……」花明子的聲音哽在喉頭,她深吸了口氣,才有法子繼續往下說道︰「也許捱不過這幾天了。我希望在他離開之前,讓他看看我的夫婿,能否請令弟快馬……」
「學文如今人在異地,怕是不克趕回。」應炎隆面無表情地說。
「那……」花明子閉了下眼,
「走吧。我陪你去看你爹,安他的心。」應炎隆往前走了一步。
「慢著——」花明子情急之下拉住了他的衣袖,月兌口問道︰「你想做什
「還能做什麼?你爹沒見過我或我弟弟,他要見的是你的未來夫婿。人之常情不就是讓他見見我,以為你與應家的婚事已談妥當,了卻他一樁心事,不是嗎?或者……你不願意我扮你的夫婿?」
應炎隆微微傾身向前,黑眸鎖住她的。
花明子身子一顫,不自覺地別開眼,卻很快地將目光移回他臉上,語氣堅定說道︰「委屈應當家跟我演上一場了。」
「不委屈。」
他深深看她一眼,托住她的手肘,轉身往外走。
她碎步跟在他身側,情急之下忘了推開他的手,可心里還記掛著一事。
「那……個一日仙,你可有帶在身上?」她忍不住問道。
應炎隆停下腳步,她一時不查,整個人撞進他懷里,讓他身上藥香一古腦兒地竄入她鼻尖里。
他握住她的肩膀,將她微微推至一臂之外,並從懷里拿出一顆拇指大小、雪白如雪的九藥,遞到她面前。
「這是‘一日仙’,即便是藥石罔效者服下此樂,也能延壽一日一夜。」他說。
花明子伸手接過,緊盯著那顆九藥。
「我知道一日仙,那便是賣了我一間花記食鋪也買不起。」她抬頭看著他。
「那你該知道這東西就只與我有緣者——」
「代價是什麼?」花明子打斷了他的話。
應炎隆先是一挑眉,繼而唇角微揚。一個成功的商人,永遠會記得問清楚好處背後所要付出的代價——他如此,沒想到她亦然。
「代價就是我要交你這個朋友。」他鎖住她清亮的眼說道。
花明子胸口一窒,很快地後退一步,對著他便是長長一揖,頭幾乎抵到了腰間。
「希望我這個朋友能擔得起這代價。」她說。
「走吧,沒時間耽擱了,瞿大夫應該快到了。若京城里還有大夫能留住人的性命,也只有瞿大夫了。」他托起她手肘,扶她起身,再度快步往前。
花明子跟著他的腳步往前,在如今慌亂擔心的狀況下,她幾乎要感激起應炎隆了——原來有人幫忙提點主意、有人支撐的感覺是這般讓人安心。
她想要的,其實就是這樣一個能與她並肩相依的夫婿吧!但他拒絕了她的求婚不是嗎?
花明子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現在不是失望的時候。無論如何,如今有應炎隆在身邊,能安她爹的心,這才是最重要的。
第5章(1)
當花明子和應炎隆進到花廣仁的房間時,花廣仁已經再度陷入昏迷。岑大夫嘆了口氣,交代他們可以開始準備後事。
此時,因為瞿大夫還未趕到花家,應炎隆便先跟岑大夫說了自己身分,遞過九藥,卻不說那是「一日仙」。
岑大夫一听他是應炎隆,便讓花廣仁服下九藥。
只見花廣仁服下一日仙後不過一刻鐘,便又睜開了眼。
「神物!當真神物!氣脈又增強了一些啊。」岑大夫替花廣仁把了脈,嘖嘖稱奇道。
「爹!」花明子飛步上前,眼淚混著話聲。
「明兒啊,他來了嗎?應家的那個當家……」花廣仁睜大眼說道。
「來了來了,我把‘他’帶來了。」花明子握住她爹的手,回頭看向應炎隆。
花廣仁的眼霎時亮了起來,用虛弱嗓音說道︰「……快……扶我起來。」
「我來吧。」應炎隆說。
花明子還未抬頭,便聞到了應炎隆身上的藥香;他站到了她身側,輕而易舉地扶起她爹,讓其靠枕而坐。
花廣仁努力睜大眼,看著眼前氣宇軒昂、氣度不凡的男子,還未開口便已先紅了眼眶說道︰「你就是應家公子……」
「是。今日方談妥婚事,拜見來遲,望您見諒。」應炎隆對著他就是一揖。
「好、很好。」花廣仁深吸了一口氣後,朝未來女婿伸出手。「我就這麼一個女兒……明兒做起事來雷厲風行……咄咄逼人,但她能干,孝心更是沒話說……」
花明子驚訝于爹竟能一下子說出這麼多話,但她想起旁人曾說的「回光返照」,心想這或許是爹最後要做交代,不覺淚水決堤。
「請您放心,我懂得她的好,也會包容她的一切,好好照顧她一生一世的。」應炎隆沉聲說道,握住了花廣仁的手。
花明子看著她爹,哭到幾乎沒法子看清楚他。
「我是捱不到你們成親了……」花廣仁拉過女兒及應炎隆的手,用盡最大力氣牢牢地握住。「你要替我照顧我這個女兒。」
應炎隆的手觸到花明子冰冷手掌,立刻緊緊地覆住。
花明子淚水啪地滴在三人合握的手上。「爹……你要快點好起來……」她哽咽說道。
「明兒。」花廣仁看向她,微微一笑道︰「爹沒遺憾自己沒兒子,你比十個兒子都強。」
花明子身子一顫,突然間再也站立不住,她哇地一聲趴在她爹的身上放聲大哭起來。
花廣仁撫著女兒的頭,半垂了眼,心滿意足地笑著。
應炎隆後退一步,看著哭得像個孩子的她,心中漫上酸楚。
「把她扶起來吧。」花廣仁對女婿說道。
應炎隆攙起花明子,感覺到她全身乏力,于是將她攬得更緊些。
花明子雙膝無力,只能靠在他胸前。
「我想睡一會兒。」花廣仁微笑說道。
「我們就坐在這兒陪您。」應炎隆轉頭吩咐人在床邊擺了凳子,並交代道︰「讓我的人到我車上取來藥匣。」
花明子坐在凳子上,看著她爹緩緩合上眼。她緊緊抱住雙臂,卻仍控制不住地全身顫抖,連眨眼都不敢。
她知道爹的病體多拖一日就是多一日折騰,但爹是她唯一親人,她根本不敢去想如果爹斷了氣,那她……
她驀地打了個寒顫,然後感覺一件斗篷覆住她的肩。
「你今天吃過東西了嗎?」
花明子木然地抬頭,只見應炎隆正站到她面前,俯身看著她。
她怔怔地看著他,知道他在說話,卻不知道他說了什麼,當然也就不知道要回復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