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衣服連鳩府的丫頭都穿不上,街上也不見有人穿著,一看就是那些足不出戶的大小姐才能享受得到的,而鳩府那些小丫頭的穿著,比起她之前的來說,都過于花俏精巧了。
「沈小姐真是一身貴氣!」一個丫頭不禁贊道︰「前些年宮里的靜晴公主到咱們府上來,也不及沈姑娘現在這般貴氣!」
拿她跟公主比?沈落霞轉身就又往屏風那去,道︰「我還是換下來吧,穿不慣的。」
「衣服不就是給人穿的,有什麼慣不慣?我看看。」鳩明夜一把拉住她,硬是拉得她一個轉身直對他。
他模模衣服的肩縫,抻抻衣角,又細看了下繡工,面對僵成一根棒子的她折磨了好半天,才點了下頭說︰「習慣。」
「那接下來,我們要為沈小姐梳頭了。」丫頭們躍躍欲試。
「那倒不必。」在沈落霞拒絕前,都是鳩明夜幫了她。
他繞到她身後,手掌托起她一束長發,她的頭發只是簡單地拿繩子綁成馬尾,跟京里姑娘千變萬化的發型可沒法比,光是梳個頭就要最少兩個時辰,她連想都不敢想。
「嗯……」鳩明夜似把玩玉器一樣,揉著掌中她的頭發,好半晌才下了決定說︰「果然這頭發還是不能動,梳起來就太可惜了。」
三個小丫頭又掩聲笑起來,「少爺在心疼沈姑娘的頭發呢!」
「你們要是也有這樣的頭發,也叫你們天天梳個辮子晃來晃去。」
「那可好,可以晚起些時候了。」
「想得美,這個是天生的,你們呀,就別指望了。」
沈落霞忙抽回自己的頭發,這幾縷頭發而已,至于讓他跟小丫頭們斗起嘴來嗎?
鳩明夜笑呵呵的,很滿意地看著她。「不錯不錯,你這樣就很好了。」
真是太沒出息了,那瞬間的窒息來得那麼突然……
沈落霞悄悄將手撫上心髒的位置,滿眼都是鳩明夜那個開懷的笑,他在贊賞她,像在贊賞一個同他關系很親密的女人。
有錢人家都不會將這些小錢看在眼里的,也許這只是從小家教的關系,看不過自己府上的客人如此寒酸,但她仍是心悸,因他「為她選做衣服的心」而悸動。
只是幾件衣服,就讓她幾乎忘了自己對自己許下的承諾,不去再想他的事,如果他再做的多一些,再對她這樣笑幾次,那她的心還能守在自己的胸中嗎?
第6章(2)
這一天,鳩明夜沒像以前那樣,帶沈落霞去到處逛,一大早就已經不見人影。
他又沒承諾過每天都要跟她形影不離的,沈落霞知道自己沒什麼不滿的理由,鳩明夜難得回京幾天,其實他是很忙的,很多人約他喝酒敘舊都被他推掉了,說是跟那些人沒什麼交情,沒興趣去應付場面上的那套東西。
剛開始她覺得是他不想跟那些人喝酒,又要躲著商水瑤,才拖著她在身邊當擋箭牌,讓她很煩,可這突然間的,他也沒知會聲就自己跑得不見蹤影,仍是讓她一顆心七上八下起來,他一個大活人又不會跑去讓人賣了,這里又是他的地盤,她是在擔心個什麼勁啊?
知道自己很蠢,可沈落霞獨自發呆了半天後,還是忍不住在午飯時,裝作無意地向丫頭問起鳩明夜的去處。
「好像是說有個少爺在邊關的朋友回來了,少爺一大早就出門了!」那小丫頭說。
果然,他是去會友人了啊,邊關來的朋友,那交情一定夠深,這頓酒是沒理由推得了,沈落霞兀自想著,知道了原因又開始擔心,是否前線的戰事出了變化,那個朋友如果像商水瑤那樣,不分青紅皂白地把他拉走了怎麼辦?
只是一天不見,她竟會思念他至此。
晚上,沈落霞在房中整理著被褥,只听到外面吵吵鬧鬧,以為是出了什麼事,正打算出去看,剛拉開門就和門外的鳩明夜撞了個對臉。
「啊?這麼晚了你要去哪?」鳩明夜看她急匆匆的樣子。
「沒有,剛才在外面吵鬧的人是你?」
「什麼吵鬧啊,只是說話聲音大了點而已,我叫他們別忘了明天把冬天的衣服收一收,走時就省得整理了。」鳩明夜順勢進來,把門帶上。
收拾衣服方便離開?沈落霞視線一直跟著他到圓桌那邊。
他最近要去哪嗎?還這麼急著叫人幫忙整理行李,生怕到時候來不及似的。
想著該不該問,只見鳩明夜從懷里掏出一個巴掌大的盒子放在桌上。
「這是什麼?」她也過去看。
「好東西。」鳩明夜說著打開那小盒子,只見里面有三顆顏色不一,指甲片大小的藥丸,他順次把那三顆藥丸放在手心指給她道︰「這個東西吃的時候有講究,一定要先吃黃色的,再吃紅色的,然後隔六個時辰之後再吃這顆紫色的,不然解藥都變毒藥了。」
沈落霞頓時明白了他那個邊關的兄弟是來干什麼的,呆愣愣地瞧著那三顆鮮艷的藥丸。
「怎麼那種眼神?放心,只要順序正確,就算這並不是你那毒的解藥,對身體也是有益無害,我另外還備了一份,之後要送去給白秀研究,還是說等他研究完確定沒事你再吃?」鳩明夜當她是對這些沒見過的東西不信任,就連他自己也是揪著那風塵僕僕的兄弟,問了大半個時辰才放心的。
「不。」沈落霞由他手中接過,放在手心上看了看,沒什麼猶豫地依次服下前兩顆,用水送了下去。
這過程中,鳩明夜眼皮都不帶眨一下地盯著她,怕她會突然變成什麼怪物似的。
「怎麼樣?有什麼感覺嗎?」他問。
沈落霞坐下,用手按著胸口處,搖了搖頭,「沒什麼特別的感覺。」
「那就對了,只有服用次序錯誤人才會覺得不舒服,看來真跟他說的一樣,我看應該沒什麼問題。」
看他那麼在意的樣子,難不成是怕自己好心辦了壞事,把她害死嗎?
沈落霞笑自己,怕自己就算是真的因此被他害死了,只要死前想著他也是為了幫她,也就不會恨他了吧,相反,還會很窩心地含笑而終。
她抬頭,面前的燭光被隔斷,原來是他不覺間已站在她身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怎麼?」她問。
「沒什麼,只是有點好奇,你突然傻笑起來,以為你是中了什麼邪,過來看看。」鳩明夜環著雙臂,一副在看什麼有趣的東西的神情。
「我哪有傻笑。」雖然這麼說,沈落霞還是心虛地模模臉頰。
他伸出手,輕輕拉她棉衣的毛領子,「落霞,解藥總算是到手了,你很高興嗎?」
「嗯,這次真要謝謝你。」
鳩明夜手一頓,語氣瞬間來了個大轉變,道︰「謝我?又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用,也許搞錯了也是說不定的。」
「那也要謝謝你,幫了我這麼多。」她渾然沒察覺他的不快,忘記了他曾說過,討厭听她說謝。
鳩明夜陰沉著臉,哼了口惡氣出來,拉著她衣領的手改而撫上她的面頰,嚇得沈落霞一個激靈,錯楞地抬起頭,總算迎上了他的一雙眼。
「怎麼了?」這下,她總算是看出了他情緒的轉變。
「沒怎麼啊,只是芝麻綠豆大小的事,都值得你千恩萬謝的,我有點受不起罷了,萬一這藥並不是解你身上毒的,那我豈不是要愧疚一輩子了?」
「啊?」她也搞不清他的意思。
「我在想,要不要試驗一下呢?也讓我能安心點承受你這個‘謝’字。」他說,拇指摩擦著她的面頰,她呆呆的樣子教人忍不住想去捏上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