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堂兄說的是。但你再想想,東胡要破了西塞關,難道不會大舉進攻霜北、臨東與居南三大邊關嗎?就算不會,破了西塞關再奪皇城,這天下要叫他們到手了,你可是要認東胡人為主?」
「我中原漢人鼎天立地,哪可能認東胡為主!」威聲一喝,嚴應匡思忖片刻後又道︰「我可以出借兵馬,可你能保證那沒用的桓王有本事領兵嗎?」
「皇堂兄請放心,在與東胡談定的休兵止戰期間,我好生整頓了西塞關的兵力,只要再添些兵馬,要抵住東胡接下來的侵擾應當不成問題。」
聞言,嚴應匡不由心頭一震,想來這被廢的太子真有幾把刷子,被貶至今不過兩年多,便已將西塞關上上下下都納入氅下了。這狀況是否該同龐邑通報呢?
看著嚴應匡搓著下頷沉思,深知第一步棋已己有成效的嚴熾書見好就收,緩緩再道︰「想來皇堂兄心底已有定案,那麼皇弟也就不多叨擾了。」
第2章(2)
兩日後,在嚴熾書離開霜北關的這天,美夢成真的嚴應匡為了表達謝意,特地在王府側廳設了踐行宴,與嚴熾書把酒言歡。
「這杯酒我敬你,謝謝你的成人之美。」舉杯朝嚴熾書敬酬,嚴應匡豪氣地干杯。
「皇堂兄客氣了,古人言君子不奪人所好,這本就是我該做的。」說完,嚴熾書回酢了杯酒,隨即又斟滿了杯說道︰「皇弟才該要以酒代禮,謝謝皇堂兄願意援借兵馬給西塞關。」
「得了得了,我這援手也不是光沖著你的面子,說到底西塞關也是咱龍熾皇朝的重要守關,我也就是幫守著國土罷了。」
「那是,中原能這般太平,靠得可全都是皇堂兄的盡忠職守以及鼎力互助。」淺淺笑道,嚴熾書優雅地夾了箸羊肉,朝沸滾的鍋鼎里涮燙。
「對了,昨兒個婉容同我說,你到霜北關找我的事不想讓龐邑知道,你是不是該跟我說說這是為什麼?」咽下燙得熟女敕的肉,嚴應匡端起酒杯問道。
「關于這個嘛……」擱下箸,嚴熾書刻意顯得欲言又止。
「我不興佯勢作態這一套,更不信你遠道而來真就只是借兵而已,有什麼你就直說吧。」斂去輕松的神情,嚴應匡正色開口,就是不想嚴熾書以為自己沒心眼,是個好擺弄的。
「既然皇堂兄都這麼說了,那皇弟也就不怕得罪的直言了。我知道你與皇叔向來是挺龐邑的,但據我所知,龐邑表面上與皇叔交好,實際上卻是怕皇叔留在京城會瓜分掉他在朝中的權勢,所以才會向皇上力諫,拱皇叔坐上霜北關王的大位,而他自己好在朝中一人獨大。」
看著嚴應匡因疑慮而蹙起的眉心,嚴熾書啜了口酒後又娓娓說道︰「姑且不論龐邑在朝中只手遮天,前些年他曾以貴妃之位要你將親妹送入宮中,然而她現在卻是被龐邑以歹毒的情蠱禁在丞相府。怕皇堂兄認為我空口無憑,這封信請皇堂兄過目。」
將信遞給嚴應匡,執杯就口的嚴熾書滿意地看著他眉心越皺越緊,捏著信紙的指節逐漸泛白,暗忖著自己在這盤棋中已佔了贏面。
「為了證明此信非為我造假,我派出的熾影衛已在月前將人從丞相府里救出,再不久便會抵達霜北關,到時皇堂兄大可親自問問令妹,這一切是否屬實。」
信紙上的一字一句入眼,嚴應匡雖不至于看得目皆欲裂,但那怒氣填胸的神情可也好看不到哪去。他真的很想認定這字字血淚的信是造假的,可親妹那熟悉的娟秀字跡卻讓他無法自欺欺人。
「為什麼?」過了好半晌,稍稍抑下情緒的嚴應匡開口問道。「因為你我同為嚴家血脈,所以不願你識人不清,更不願你的效誠成了為虎作偎。」淡淡說著,立起身的嚴熾書伸掌在嚴應匡肩上拍了拍,「皇堂兄是聰明人,相信這一切你心中自有定論,皇弟言盡于此。」
嚴熾書離開霜北關不久後,嚴應匡真的等到了親妹歸返,也才清楚知道這扮豬吃老虎的龐邑根本就是城狐社鼠,于是親自走了趟居南關對嚴熾書表達謝意與不分畛域的心悅誠服。
至此,最具挑戰的霜北關已被嚴熾書攏絡,而西塞關桓王也因為邊關告急,苦候不到朝廷援兵,孤立無援之際,質疑起自己對當朝丞相龐邑的忠心是否值得。
而身為居南關凌王的嚴熾書在臨危之際,義無反顧的領百余精兵輕易擊退東胡,又與其談定休兵半年,更讓身邊大將羅修武留在西塞關協助訓兵,種種舉動均讓桓王由衷敬佩。
再加上嚴熾書怎麼說也是皇朝正統繼承人,就是攻回京城復位也是師出有名,更是讓桓王甘心臣服,唯其馬首是瞻。
然而,嚴熾書卻沒因此如釋重負,反而因為玄殷情非得已的權宜之策,讓他不得不緩了拉攏臨東關的步調,暫且將心思用來處理隱駐于居南關百里外的數千兵馬正面臨的討伐。
等到他順利地以伏敗假象為身在朝中的玄殷爭取優勢,再暗中讓西塞關桓王與霜北關匡王在關外另訓直屬于自己的將領兵士,等前往臨東關時已經是大半年後了。
相較于西塞關的蒼風勁勁、霜北關的千岩萬壑,臨東關稱得上是鐘靈毓秀之地。而臨東關之主淳王司徒淳人如其名,為人敦厚淳樸,就是身子羸弱。
斑風亮節的司徒淳因為恥于阿諛逢迎,以致被掌權弄政的龐邑發派到邊關來。所幸臨東關周遭鄰國尚且安分,而他身邊又有幾名不錯的副將幫撐著,倒也還能謙沖自牧地當個邊關閑王,就是有些懷才不遇的抑郁。
幾番不分上下的棋盤廝殺,便讓難得棋逢敵手的司徒淳卸下心防,與嚴熾書聊起了對當前朝政的諸多不滿,而其對治國理政的獨到見解,與善謀略的腦袋也讓嚴熾書頗為賞識,更是打定將來予于重任的主意。
也因此,嚴熾書只花了短短兩日便輕而易舉地將臨東關收攏氅下,也比照西塞關、霜北關與居南關那般,讓淳王在關外百里安排秘訓新兵與駐軍之情事。
東胡鑿山建出的石城祭壇不若數年前那般神聖,魁梧剽悍的胡兵持刀戍守著前後的態勢,更是讓這曾經代表著信仰中心的祭壇,儼然成了座堅不可破的囚牢。
「丫頭,你這又是何苦呢?」曾經地位只在汗王一人之下的祭司慕容克木,腳上銬著鐵鏈,正以同樣被圈鎖的掌輕拍著慕容妍縴細的背,心疼地開口。
才剛以學習之由,被迫看完活的慕容妍,胃里早吐得一淨,然而烏圖那極盡變態的褻玩女子畫面仍在腦中縈繞不休,讓她止不住的陣陣干嘔。
「阿爹,我沒事的,您別擔心。」安撫地說了句,慕容妍抬袖輕拭唇角,隨即又有些急躁地開口問道︰「那名中原舊使臣到了嗎?」
「剛讓人押著過來,正在後頭……」慕容克木話還沒說完,便見慕容妍急匆匆地轉身欲走,連忙拉住了她,「丫頭,听阿爹把話說完呀。」
「阿爹要說的,我都知道了,就別再多言了。」雖然有些不耐煩,可慕容妍仍是溫順的應聲,然後便往後方石室里去。
「那使臣終究是你生父呀……」看著慕容妍離去的背影,慕容克木不由得感慨地低嘆了聲。
雖然腳步走得急,但這句數年來听了不下幾百次的話仍是落入了慕容妍耳里。
當初她逃離東胡,想去投靠的也就是向明允這位生父。可誰知人算不如天算,她被送回了東胡,而向明允也被抓回了東胡,還成了負責教她中原一切事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