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
他開始覺得就連她坑起人來,都顯得格外嬌憨可愛……
豻揉了揉眉心,有點苦笑。
饒是如此,他還是控制不住自己悄然跟隨著她出了晏府,看著她一溜煙鑽進了小巷深處……有些不自在地紅著耳朵,別過臉去,直待她換好了衣衫後,才揣著小鹿亂撞的胸口,繼續跟上去。
第7章(2)
常峨嵋在大街小巷輕快地蹦蹦跳跳,他則是踏雪無痕落地無聲的點躍過家家戶戶屋檐屋脊,腳步和目光亦步亦趨,不曾離開她片刻過。
也因此當她被常崢玥堵在三清老祖觀大門口時,他鷹眸一眯,瞬間殺氣暴漲——
「喲,常大娘子真是稀客啊,你也來拜神?」常峨嵋心下微凜,挑眉似笑非笑的開口。
「常峨嵋。」常崢玥眼神冰冷又厭惡地盯著她,強忍怒火。「真沒想到你有這般的好手段。」
「常大娘子這樣莫名其妙夸我,讓人怪不好意思的。」常峨嵋按捺下不安,甜甜一笑。「但不知常大娘子今天怎麼這麼好興致,竟然上道觀來了?你未來的夫家不是尚佛勝過崇道,尤其是你那婆婆……」
「我為何會來,難道你還不知道?」常崢玥也笑了,笑得常峨嵋心口發冷。
「……你想做什麼?」她笑容消失。
往常香客鼎盛的三清老祖觀今天安靜得不像話,常峨嵋袖里的手不由攥握成拳。
丙不其然,道觀內門傳來了一聲悶聲掙扎——
「二娘子姊姊……快走,唔……」
兩個身材粗壯的家丁動作粗魯地押著小丘子,原本干淨樸素的道袍被扯得褶皺破爛,稚女敕小臉也被掌摑得青紅腫脹了起來。
「放了小丘子!」她呼吸急促,咬牙切齒,眸中閃過一抹狠戾。
「這句話取決于你。」常崢玥嗤聲笑了,心下大快。「里頭那個裝神弄鬼的小賤種的命,還是你自己的命……選一個吧?」
常峨嵋面無表情,她不知道自己和小丘子是怎麼露餡落了形跡的,但事到如今追究懊悔也無用。
她突然拍手鼓掌了起來,嘴角諷刺的微揚。「真了不起,常大娘子自從搭上金羽衛副將夫人後,現在連光天化日之下隨意打殺百姓都屬尋常小事了。」
常崢玥臉色一變,隨即冷笑。「常峨嵋,我今日是來清理門戶,收拾叛奴,便是你報了官,我于法于理皆有憑有據,便是京兆尹大人也只會站在我這頭,我又有何懼呢?」
常峨嵋直勾勾地注視著常崢玥那穩佔上風的得意笑臉,深吸了一口氣,小手撩起落在頰畔的發絲,輕輕往耳後勾去,不無嘲諷地道︰「好呀,既然你這麼理直氣壯,那麼你敢同我一道見官嗎?」
常崢玥目光陰沉了下來。「常峨嵋,今日就算我命人把你和這叛奴一起打死了,信不信我也不用為你償命?」
常家自然有下人會出面扛起這種種罪責,她這個主子至多落得一個管束下人不力的罪名,罰上幾千兩銀子也就罷了,可笑常峨嵋白白做了十多年的富家商戶嬌嬌,竟連「有錢能使鬼推磨」這鐵律都不知?
「信,怎麼不信?」她眼底掠過一抹輕蔑。「只不過呀——」
常崢玥眼前一花,不知何時頸項間已被個冰涼尖銳的硬物牢牢抵住了,臉色霎時慘白了。
「放開大娘子!」兩名家丁勃然變色了。
小丘子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唔……唔……」
常峨嵋小手穩穩地執著一支方才勾發時趁機順在掌心的小巧蝴蝶簪,尖利簪身那端緊壓在常崢玥柔軟粉頸雪膚上,只要微微施力,隨時能深深捅破皮肉濺血封喉。
「常峨嵋!你敢?」常睜玥尖叫,渾身僵硬雙腳顫顫,卻一動也不敢動。
「我有什麼不敢?」常峨嵋笑得好不嬌俏邪魅,隱隱有一絲駭人的瘋狂,她在常崢玥耳邊低聲笑道︰「小丘子的命,我的命,再搭上一條你的命,這才叫公平,才叫好玩不是嗎?」
常崢玥嘴唇都駭白了,又恨又氣又怕,更深深懊悔自己為何會離這個瘋子這般近?可、可她又怎麼會知道自己這個「妹妹」身手變得如此靈巧可怕?
她是真的能下手殺了我!
常崢玥懼意大作,卻還是死命咬唇忍住那陣陣上涌的顫抖,色厲內荏地斥道︰「便是殺了我,你和那小賤種也休想活!」
「我沒差啊。」她笑咪咪的,眼神卻比誰都狠。「你的命可比我加上小丘子的,貴重多了不是嗎?」
「常峨嵋!」
「我知道我自己叫什麼名兒,用不著常大娘子一次又一次提醒我。」她手微一用力。「哎喲,手握著簪子久了好酸呢……」
「你!」常崢玥慘白的臉色都要發青了。
隱于高處的豻忍下再度揉眉心的強烈沖動,明明一顆心替她懸得慌,每每想直接出手替她了結了那個心如蛇蠍的長姊,可見她「玩」得挺歡快的,而且在沒有得到她的允許前,他也不敢擅自剝奪了她步步討債的樂趣。
雖然,他一點也不想承認,自己真是愛極了看她耍壞的小模樣。
「常峨嵋,你欺人太甚!」常睜玥溫雅雍容的容貌扭曲得猙獰可怖,恨意滿滿。
「我都自請淨身出族了,你還不放過我,到底是誰欺人太甚?」
「別裝得那麼天真無邪,惡心!」常崢玥眼楮赤紅。「難道陸家那個寡婦不是你唆使來糾纏阿父的嗎?」
「嘖嘖嘖!」常峨嵋搖頭嘆氣,心下暗爽。「常大娘子幾時這般沉不住氣,手段變得這麼粗暴了?而且開口罵人賤種,閉口說人寡婦,嚴大郎君知道他未來的娘子嘴巴這麼髒嗎?」
「果然是你!」
「你干脆連常家門口被經過的馬拉了一泡都說是我指使的好了,」她嗤道,「你也太瞧得起我了,好、姊、姊。」
常崢玥身子一僵,「……真不是你?」
「我巴不得跟你們常家離得越遠越好,誰有閑心管你們常家是富貴錦繡還是洪水滔天?」她聲音冷了下來。「放不放人?」
常崢玥面色一陣青一陣白,酥胸起伏著,看起來頗有種被狂風摧殘下的楚楚可憐的風姿,可惜身為「狂風」的常峨嵋毫無憐香惜玉的心思,握著簪子的手堅定如山。
「常大娘子,我的耐性向來不好。」
常崢玥閉上眼,滿心洶涌燃燒的不甘和恨意,但怪只怪自己一時失策——
是她太過沖動,反倒被常峨嵋掐住了痛腳。
常崢玥不是不知道,今日若是自己拼上一把,定能將常峨嵋在這兒斬草除根。
可……她確實不敢跟這個小瘋子賭。
「我可以放過你,但這個叛奴我一定要帶走。」常崢玥睜開眼,冷厲堅決地道。
不說這個叛奴居然和常峨嵋勾搭上了,便是沖著他是當年的……余孽,常崢玥也不可能會放過他。
難保這小賤種當初有沒有從他那對不知好歹的父母手中,得到了關于她私放印子錢的蛛絲馬跡證據。
「沒可能。」常峨嵋想也不想,斷然拒絕。
「常峨嵋,你別給臉不要臉。」常崢玥滿臉怒火。
「你來抓我的人,到底是誰不要臉?」她冷哼。「別忘了,小丘子的身契如今可不在你手上。」
常崢玥一噎。
「大娘子?」兩名家丁也猶豫遲疑了。
「放人。」常崢玥聲音自齒縫中迸出。
兩名家丁只得松手,卻不忘狠狠推了小丘子一把。「滾吧!」
「二娘子姊姊!」小丘子踉蹌地急急跑向常峨嵋,小臉上滿是擔憂慚愧,淚汪汪道︰「對不起……是小道無能,沒能保護姊姊……」
「人咬不過畜生是正常的,姊姊怪你做甚?」她溫柔地替他擦去髒兮兮腫脹小臉上的眼淚,心疼得不得了。「很痛吧?待會姊姊幫你上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