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薛明君松了一口氣,他慶幸眼前的小女人這樣單純,不然還真不知道怎麼解釋。
「公子不覺得嗎?」
「是很艷俗。」
何如玉小心翼翼地捕捉他的表情,「只是不知道那人為什麼寫這樣的詞送給公子,莫不是訴衷腸?」
薛明君僵住,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被她毫不遮掩的好奇弄得無措。
看出他的緊張,心里很失落,可又只能微笑。何如玉不想再多問,「算了,既然沒寫日子,大概是不著急見到公子的,你還是先陪我回家吧。」她說完,轉身往桌邊走,在他看不到的時候,她的臉上現出幾絲寂寞,她不想,也不敢多想,只是珍惜此刻得來不易的美好。
在她身後,薛明君的心情莫名復雜,就這樣問了幾句,沒了,她居然就只有回家這麼一個念頭。
听何如玉這樣講,薛明君難掩驚訝,原以為何如玉會生氣,就算不發脾氣,也該暗暗賭氣,可眼前人的臉上還帶著些微的笑意,似乎完全不在乎送拜帖的人是誰。努力觀察她的表情,似乎被他猜中,何如玉根本沒有不開心,薛明君的心情倒是莫名的不痛快起來。
薛明君覺得自己簡直是病了,還是腦子有病,哪個男人招惹了這種風流事,被內院的女眷發現,不是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地陪笑臉,想著別鬧大。要是能遇到一個大度又不計較的,簡直都要求神拜佛,可他這是怎麼了,怎麼看何如玉大大方方的,不生氣、吵鬧,反而他就不爽快起來。
薛明君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原因,好像是覺得這樣的何如玉似乎一點也不在乎自己。明知自己不該繼續說這件事,他還是糾結著眉頭,問她,「你不想知道是誰送來的嗎?」
何如玉努力維持笑容,她不是不好奇,只是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問下去,直覺告訴她這是一個女人的東西,可若是追問……想到和眼前人好不容易修復好的關系。她暗自嘆氣,還是決定當作一切沒發生,「既然是公子的朋友,如玉就不該多問,說不定是玩笑。」看她溫柔似水的模樣,薛明君的臉色更黑,「如果不是玩笑呢?」
「公子……」
「如果我說,這首詞出自一位青樓女子之手,她這是邀我去做入幕之賓,你還會當作玩笑嗎?」
心中的懷疑成了真,何如玉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卻不知道說什麼,臉上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下去。她剛才不是沒懷疑的,那股香味、那首詞,還有詞中的深意,分明是一男一女月下私會的寫照,若是有女子這樣大膽的對男人示愛,必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她雖然很少出去見世面,可並不傻,因為多病,偶爾出去,也都是馬車進、馬車出,看不到什麼新鮮。可妹妹何如瑩愛玩,什麼騎馬、射箭、逛戲院都不在話下,還有一樣不能對人言說的愛好,那就是逛青樓。
在何如瑩陪她閑聊的話中,換一身男裝逛青樓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因為不知道會遇到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事。那里面有附庸風雅的男男女女,也有生性高潔,卻淪落風塵的苦難女子,她們有的高貴,有的放浪,實在是大千世界的小小寫照。
在何如瑩的形容中,那地方美人如雲,美酒佳釀數不盡,是男人的銷魂窟。里面的女子有的美,有的丑,有才華的、鄙陋不堪的、只愛錢的,全都有。可她們都有一個通病,那就是比普通人家的女兒更大膽,敢愛敢恨,愛得熱烈、直接,嬉笑怒罵皆是風情。
因為听妹妹說得多了,何如玉倒不像普通妻子一樣厭惡那去處,甚至還很感興趣,可這不代表能夠無動于衷地看著自己的夫君出入那里。想到如果是薛明君去,心里就酸酸的。何況她真的不明白,這個男人為什麼要痛快地告訴她一切?明明可以隱瞞下去,她不會連番的追問,她的自尊和驕傲都不允許。他應該知道,那又為什麼突然說出來?
想到剛才的溫柔繾綣,再想想此刻的心情,何如玉真的很難笑出來,可又不想讓他誤會她小氣、嫉妒,只能勉強而笑,「這位姑娘一定很有才華。」
「你很想知道嗎?她是花魁。」
「怪不得字寫得這樣漂亮,原來是這樣。」
「你這麼想?」薛明君沉著臉問。
「其實,如玉並不看低青樓女子,如瑩時常說她們都是世間的命苦之人,都有些楚楚可憐的身世才流落風塵,實在沒什麼好瞧不起的。」不想曝露心底的酸澀,只能顧左右而
言他,她沒什麼心情地亂說一通,「既然能當青樓女子中的翹楚,讓人喜歡,必定還是有些優點的。」
「讓人喜歡?」薛明君挑出重點,「你覺得我會喜歡她,才和她來往?」
眼底閃過一絲酸澀,卻很快掩去,何如玉實在笑不出來,只能勉強維持平靜,「公子這樣問我是想知道什麼呢?收到拜帖的人是你,如玉實在不好說什麼。」
「我想知道,如果我去赴約,你會覺得如何?」
心頭像是被針扎了一記,何如玉驀地瞪大眼,「不是說要陪我回去住幾日?」
「現在不是有別的事情了嗎?」薛明軍死死地盯著何如玉,「如果我真的去赴約,你也能答應?」
「如果有事,如玉自然不會阻攔。」
「她想看到我,你也沒意見?」
「公子,你該知道如玉的答案。」
「如果我說,寫拜帖的女子與我有關系,我要去赴約呢?」看她的表情依舊平靜,薛明君決定下一劑重藥,「這首詞你也看到了,她對我有意,我也不討厭她,若是想把人收進房里,你也答應嗎?」
他的話沒說完,何如玉猛地抬頭看他,房間里只剩下呼吸聲。許久,她笑了一下,「男子三妻四妾是常事,何況我們府里這樣大,如果公子喜歡這位姑娘,如玉也會接受,讓她來做個妾侍也好,算是月兌離苦海。」
第7章(2)
听她說完這話,房間里徹底安靜下來。
薛明君很惱怒,既惱怒何如玉的無動于衷,也嫌惡自己為什麼非要追根究柢說到現在,硬是把他好好的心情都給糟蹋了,都不知道如何下台才好。
玉眉蹦蹦跳跳進來的時候,臉上還掛著大大的笑容,壓根沒發現房間里的異樣,「小姐、公子,車夫把馬車準備好了,咱們要不要提前回去?」
何如玉沒有回答,只是看向薛明君。
好好的心情已經壞得一塌糊涂,薛明君面色清冷,道︰「你們先送夫人回去吧,我還有事。」
出嫁的大小姐回來,何家上下歡喜鼓舞,雖然姑爺因為有事沒能陪著,有點遺憾。可想到是因為有事情不能來,何老爺和何夫人還是表示理解,拉著大女兒何如玉落了淚,問問身體如何,又讓大夫幫著把脈,確認沒什麼事情,這才安下心來。說了許久的話,又吃了一頓飯才舍得撒手,讓她回房歇息片刻。
因為回來得急,何如玉還擔心住處沒灑掃干淨,可到了她自己的院子才發現里面的擺設一點沒動,干淨得就像是每天還都有人住一樣。
想到她不在的時候,家人還不忘打掃房間,只為盼著她回來住住,何如玉幾乎落淚,原本因為薛明君失約的不快也趕走,她難得回來,不想因為這些事情讓家人難過,更何況,就算她這邊心亂如麻,也改變不了什麼。
他大概真的去赴另一個女子的邀約了。躺在床上歇息的時候想到這些,何如玉輾轉難眠,最後還是起身去爹娘房里,像小女孩一樣賴在那里說話,還被笑了一頓成親了還像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