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賓客,全是東丘拔尖武將,重華王哪敢現身。王上喝多,神智不清,醉昏頭了。王上別忘了曾說過,唯音若非情願,王上不會強求,那現在……」
不曾見過他恣意酒亂無節制,今宵卻顯得反常。他笑得狂肆,霸道仍不失溫柔地扳回她俏顏,欣賞著她為他添色的黛眉,梭巡而下,掃過嫣頰,終是落定朱唇上。
他幾度潤了潤喉,嘶啞道︰「唯音,你沒察覺嗎?其實我早醉了。打第一眼見到你起,早就醉得無力清醒。所以……現在也是醉得忘了我曾說過什麼了呢。」
「王上!這、這是借酒裝傻的新招術嗎?」
杭煜說得直白,教她頰上好似染了絢麗彩霞,緋紅逼人。她噘起唇,又羞又惱地看向他;今夜他眼神不像往昔深沉,霧霧蒙蒙的,彷佛偷偷蘊了火燒著煙……
不知怎地,她手勁一軟,沒那麼想掙開他了。她不得不承認,他胸膛精壯厚實,讓他穩穩擁著,總能使人安心;外頭明明落雪,他身上的暖熱卻令她忘了那陣陣寒意。
杭煜埋首她頸間,貪戀地磨蹭柔軟玉膚,沉沉傳出帶抹苦澀的低語︰「唉,我竟蠢得允你這事。不過,再一會兒就好……大喜之夜,你暫時縱容我一會兒吧。」
她咽咽唾沫,掩在袖中的縴手緊握成拳。她……必須趁現在。他若醉了更好。
「其它事就罷,可王上承諾過的得記清楚。蘭襄當真不會受罰受困吧?」他撇撇唇角,頗為無奈。
「行了行了,我記得。不論蘭襄犯下何種罪名,我都不會傷她一根寒毛。要走要留隨她。你要討的是這句,還是你信不過我?」
「王上從來一言九鼎,我信。那再請王上允諾,任她踏出安陽,無人尾隨。」
「你真是要將我心思模透底了。要不我干脆讓你找個時候親自護送她出城,你才肯放心?」杭煜笑著,分不清楚他是試探,還是當真醉得過頭,有些嘮叨。
「不過,我原以為她一出牢籠,會先伺機去見伏雲卿,將你成親訊息傳給他,沒料到她卻先要求見你一面。」
她心頭微震,略略側臉一抬,粉唇恰恰掠過他的;兩人同時為這親近倒抽了氣,瞬也不瞬地對視。
他酒意不淺,眼底仍有一絲清明;她力持理智,可眼間早已迷惘。
心悸難平,她竟喘不過氣,忙退開催促他︰「王上,您沒表示答不答應呢。」
「成。留下蘭襄對我而言毫無意義。但……唯音,你的要求似乎愈來愈多。
你該知道,要求總得付出代價——」杭煜話未完,唇橫遭堵住。
「唯、唯音——」他難得錯愕瞠目,氣息不穩,勉強擠出數字,旋即爽快地放棄羅嗦,任憑她軟女敕芳唇幾乎是踫著撞著、笨拙地直沖過來,教他有些吃疼了。
即使有再多疑問,都先吞回喉間,他大掌按下她隨即想撤開的後腦勺,無比耐心地好生教導,一面輕柔誘哄,一面卻野蠻掠奪藏在紅檀之中的那泓蜜津。
她雙手揪緊他衣襟,丁香舌尖怯生生地隨他引領起舞,直到兩人幾欲窒息,才滿心不舍地分離。
「這代價……夠嗎?還是不夠?」她氣息紊亂雙頰酡紅,櫻唇都有些紅腫了。
「你真的是……太過聰明了。」杭煜喜不自勝,但朗朗笑意卻在下一瞬僵凝。
他制止她再次逼近,擒下她縴手,十指與她交纏,眸光中燃起幽闇不明的火焰。「不過,你突作此舉,圖的是什麼?」
「唯音只是想讓王上明白,今夜立下的決心。」
「決心?」神色驟變,滿心喜悅的新郎官再不復見,揚手讓身邊侍女全退下。等周遭再無他人,伏雲卿退開床邊,單膝落了地,再次羞怯開口。
「王上要唯音心甘情願,不是不行;但王上只要再答應唯音一件事……逮到伏雲卿之後——」
「要朕饒過他?」他劍眉擰得厲害,酒意褪了泰半,唇邊覆上極淡的寒氣。
「不,我知道要王上改變心意萬不可能,但至少從此不西進。」她直視他的目光不曾畏縮。
六哥一派人來救她,她便無路可退。她苦思之後,只尋得一個計策。
即使……即使這將讓她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她也非這麼做不可。
第8章(2)
對于沒猜中她的提議,他顯得訝異,卻沒太大動搖。
「伏雲卿果然沒死,城陷當日……是替身?」杭煜冷哼,頗有幾分輕視意味。
「是,重華王沒死。」不懂為何要對他解釋,但她仍是說了︰「他教心月復下藥被送走,並非出于自願;可是……活著是事實。若能擒伏他,便請王上不再西進。」
「你以為這事朕能輕易答應?不提王妹,使節眾人全數犧牲,朕絕不退讓。」
「因這場戰事而犧牲的,又豈止他們?王上,您已拿下雲間關以東六城,若捉了您所認定的主謀伏雲卿之後還硬要西進,就成了不講道義的侵略者了。」
「朕只是想討一個真相、一個公道。大齊不肯給,朕就打到他應允為止。」
「如此暴虐,跟大齊王有何兩樣?」
「朕未曾說過自己是明君。朕只是個男人;一個有喜有怒的男人,會愛會恨的男人。為了王妹與臣民,朕不惜興兵向大齊討回公道;為了護住你,不論大臣們阻擋,朕也要娶你,誰敢非議多言,朕就斬誰。若說這算暴君,朕從來就無所謂。」
「但我清楚王上講理重承諾,只是執法嚴厲,不是外界批評那樣的無道之人。」她幾度輕嚙紅檀,最後鼓足勇氣開口︰
「唯音不會讓王上平白退讓,我會獻上王上最想要的東西作為交換。可以嗎?只取伏雲卿一人性命就好。公主和臣民的命,讓他償罪,放過大齊其他人。」杭煜玩味著她的提議,幾度掀了掀唇,眸中精光一度涌現,隨即隱去。
「……這豈不違反了你的道義?等朕查清真相,或許朕會斷了重華王一命;也或許,朕會教他生不如死'悔不當初。你難道不心疼?至今吃盡苦頭也要護住他,卻能輕易說變就變?不,朕不信。唯音,你的打算,絕不只如此。」
「我的道義嗎……」她笑得極苦。「我自幼便認定,是非曲直該分個清清楚楚。王爺若真有罪,就得領罰;王爺若是無辜,也要讓他與王上當面對質說明白,不能拖沓下去牽連旁人。而且,王爺若知情,必然不會坐視有人再犧牲。」
「所以你願意告訴朕,伏雲卿的落腳處,讓朕揪出他,換取朕停戰?」杭想大掌猛一拍在腿上,頰上笑意愈濃,但眼眸卻冷得駭人。
「難道不夠?我沒要王上退兵,只求王上不再西進。」杭煜拿下的城池,領民安于現狀,就算如今歸還大齊,外界以為重華王已死的現在、東九州領地將被大齊王奪去,九王兄勢必不會善待他們。或許,她也只能這樣決定。
見杭煜始終只笑不答,她柳眉打了幾褶,不免心急追問︰
「不然,王上還希望唯音怎麼做?唯音給的,不正是王上最渴望的嗎?」
「你會不知道朕渴望什麼?」他就等著她問。笑中隱含強勢,杭煜拉她起身挨著自己坐下,先是挽起她右手,一點一點咬上她指尖在唇邊輕舐,帶著一絲貪戀,繼而大掌領著她右手輕輕按上她平坦月復間,教她氣息為之一窒。
「東丘王室從來人丁單薄,王妹若不歸,朕已無血脈至親,最親近的,會是朕的王妃——你。若是朕要你為朕誕下皇子,替東丘王朝開枝散葉,你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