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娘笑道︰「我听相公的,由他作主。」
柳二女乃女乃打圓場道︰「大堂嫂嘗一嘗這碗豆腐,看似不起眼,可滋味著實好。」
一道白玉伏金蟾,以豆腐為主,卻配了蝦膠、鮮菇、羊肚菌、火腿和老雞湯,是一道做工繁復的功夫菜。
柳潔的笑容透著溫柔可親,「佛手海參也味美不膩,大嫂多用點。」娘親說要把大哥、大嫂拉攏過來,為了弟弟,她釋出善意。
鳳娘笑著應道︰「大妹也多吃點,海參對女子好。」
柳汐在母親的暗示下也加入話題,「這次買的福橘餅和子餅比去年好吃。」
鳳娘道︰「二妹也喜歡吃零嘴嗎?這兩年的牛心餅特別好吃,風調雨順的關系吧,小蚌頭大,肉厚無核,味甜,用壇子密封運來京城,祖母每年都買上二、三十壇,或送人,或自家解饞,沒人不愛吃。」
柳汐偷偷咽了一口口水,牛心餅啊,比一般餅貴上兩倍,她只在林鄉侯家的小姐詩會上吃過一回。
家里並非買不起,但公中采買不會特意挑貴的買,拜托娘親掏私銀買來吃,只招來斥罵——
「瞧你貪吃的,一天吃三餐還不夠,吃零嘴糕點除了會壞牙還會長胖,說出去誰家敢娶你?」
明明就是吝嗇,還有嚴重偏心,二哥一進書房用功,娘親不是送雞湯便是鋃耳蓮子羹、紅棗蓮子羹的輪流做,她只能吃剩下的。
柳汐心中苦澀,也不好說什麼,二哥若是中舉能光宗耀祖,女兒家只能等著嫁人。
說到嫁人,柳汐悄悄比較大堂嫂和自家二嫂。她記得二嫂剛進門時也是眉眼含春,面頰上染了一絲薄媚,宛若桃花般招人,可是沒多久便成了尋常婦人。艷若雍容牡丹的大堂嫂,又豈能花開不敗?
去年春闈放榜,爹娘打算替她挑一位進士女婿,出身寒門的不要,最好是書香門第又家資豐厚的,以後哥哥、弟弟入仕途也有個幫襯。
柳汐得了只字片語也暗自期盼著,但哪有那麼容易!她後來才明白爹娘是拿新科進士金永禎作標準,但人家可是娶了手握實權的戶部侍郎嫡女,爹娘以為出身忠毅伯府很了不起,但書香門第與勛貴之家極少聯姻,金永禎是特例,父子兩進士,是萬里挑一的侯門公子。
眾人聊著聊著,聊到金永禎身上,因柳泉體弱不適合習武,喜歡讀書,柳潔趁機和金鳳娘搭話,想知道金永禎讀書是否有竅門,縣試、府試、院試、鄉試、會試、殿試,均一次過關,且名次都不差,算得是難得的讀書種子,值得給自家哥哥立為榜樣。
鳳娘眼底泛著笑,那是她的親哥哥呢,她以他為榮。
她道︰「家兄從小就陪明好學,又耐得住性子刻苦讀書,家父外放時也將哥哥帶在身邊教導,磨礪著他,總算成器,沒讓長輩們失望。」
天時地利人和皆有了,也要金永禎肯旋苦努力的意思。
像柳沐這樣早年成親生子,小妾、通房換來換去,鳳娘完全不看好他。
迸人說玩物喪志,玩女人也一樣。
柳泉有幾分書呆子氣,樂平縣主送他去大儒家拜師,但他年已十四尚未下場試試水溫,足見天資有限,那位大儒也怕砸了招牌,讓他多讀兩年再說。
柳潔聞言面色不變,雙眸卻黯淡下來。
柳汐笑道︰「我二哥在濟南集賢書院讀書三裁,十四歲便中了秀才,那時我娘還罵我爹狠心呢,不過幸好送去了。四堂哥晚了些,十三歲才去集賢書院讀書,已過了縣試、府試,等院試過了,我家就有兩位秀才先生了。」言外之意是柳泉被保護得太過,舍不得送出京城。
柳三太太最得意的便是大兒子少年中秀才,二兒子柳況也不差,才十七歲,她早看好幾家閨秀,想著等柳況有了秀才功名再去提親,更有底氣些。
「汐兒說得沒錯,想到要讓兒子離家千里去吃苦受罪,我這心肝啊,像被割去一塊似的,但到底忍了下來,一切都是為了兒子好,待明年連泛兒也要送去,我這心再苦再疼也會忍住淚水,笑著送他們出門。」好一番慈母情懷。
樂平縣主完全不為所動,她兒子只要平安活著就能繼承爵位,慢慢讀書也無妨,家里又不是供不起。
鳳娘不想攙和這兩家的事,本來嫁雞隨雞,忠毅伯府的榮辱皆與她息息相關,但誰教他們分家了呢,柳震成了旁支,接下來相處就全看交情了。
第七章 打定主意共白頭(2)
午宴結束後,便各自散了。
柳震領著鳳娘回二房居住的春渚院,這里離忠毅伯住的東跨院最近,正院次之,離三房的西跨院最遠,他刻意挑的,由另一道角門出去便是後花園,四季各有風騷,想著如此方便娘子漫步賞玩。
鳳娘走在他身後,心里卻很踏實。
這個人或許不會封侯拜相,但也不會寵妾滅妻。
柳震忽然回過身來,牽住她的手。
鳳娘羞紅了臉,掙了一下沒掙月兌便隨他了。
他頓時目光燦如星子,開心得不得了,他終于懂了「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感覺,他們真的在一起了。
「鳳兒、鳳娘、娘子、鳳姑娘、小鳳鳳……你喜歡哪一個?」他困擾了好久,每一個都好好听,很難取舍。
他不是認真的吧?她微抽嘴角,笑道︰「隨你。」
「那我便挨個輪流叫。娘子也可以喚我相公、夫君、爺、鐵山、震哥哥……嗯,叫震哥哥最好听,怎樣?」
鳳娘一陣惡寒,這人沒發現身後的婢女都在忍笑嗎?
她揚起鳳眸,甜蜜地笑道︰「妾身可以私下喚嗎?我的爺。」嫁夫隨夫,駁了誰的面子也不能駁了他的。
柳震回望她,眸子幽深,「娘子說得是,「我的爺」非常動听,配上小鳳鳳清柔的嗓音,撩動為夫的心弦。啊,娘子有大才啊!」
身後的桂嬤嬤差點歪倒,大少爺的臉皮是什麼做的?
「相公過獎了。」鳳娘見招拆招,轉移話題道︰「三妹、四妹得了風寒,妾身該不該準備些補品和見面禮一起送去?」
「娘子佛心來著,春渚院的大小事全憑你作主,派個嬤嬤送去便是。」
「我听你的。」
回了春渚院,柳震讓僕佣全集合在廊下,當面將裝著賣身契的木匣子交到鳳娘手中,聲音冷硬,「犯了錯、不听話的,全憑大女乃女乃發落。」
眾人心神一凜,給女主人磕頭。
鳳娘淡應,讓桂嬤嬤打賞。日久見人心,誰能用、誰不能用,她不急。
柳震打發走下人,想和他的嬌娘子好好獨處,怎麼舒服怎麼來,拉著她一起歪靠在臨窗的羅漢榻上。
起初鳳娘有些不自在,畢竟她受嚴格的閨秀教育長大,無奈禁不住柳震動手動腳想壓上來,只好隨他那樣歪著大迎枕靠著,他才老實些。
「舒服吧!歪累了再坐正形,又沒長輩盯著,無須規行矩步,自己開心最重要。」柳震拿了蜜餞給她,自己端茶喝,又道︰「在自己屋里,我常常甩掉一切束縛,出了屋子,該擺的架子就要擺得足足的,沒錯吧?娘子。」
鳳娘拿帕子捂嘴笑,「相公很坦誠。」感覺和他親近不少。
「你不嫌我沒規矩就好。」他心里悄悄松了口氣,嘴角不由露出了笑意。他伸手指指矮桌,「那兩盆蘭花是靜王府送的,說是大長公主喜歡養蘭,你應該也會喜歡。」
鳳娘抿嘴一笑,「眾多皇子中,祖母只跟靜王走得近些。」
皇帝的寵愛代表了潑天富貴,同時也是一把雙面刃。他的不喜與排斥,容易招來無情的攻擊、打壓,放在靜王身上卻成了保護色,因為他的同胞兄長是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