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知秋眉一皺,小嘴一扁,露出令人憐惜的驚懼。「我是來看病的,打小就斷不了的病謗,只能好生養著,禁不起驚嚇,你平地一聲雷嚇得我動彈不得,我這下回去不知道會不會作惡夢,如果不幸嚇死了……」
「哎呀!小泵娘,你膽子沒這麼小吧!幾句話就能把人嚇死。」小丫頭不老實,這話說來吭人。
「我本來膽子就小嘛!不信你問華哥哥。」她泫然欲泣,楚楚可憐,宛若風雨中欲墜的小白花。
男人本就有憐花惜弱的天性,一見她面白如紙,風一吹就倒的神態,鐵血漢子的石頭心都軟了一半,不約而同的怒視一臉凶相的雲詹先,認為他太不應該了,要收斂點。
遭同袍唾棄的雲詹先只好求助的將目光投向另一人,唯有他能救他月兌離水深火熱,但是沒想到,出生入死的袍澤之誼如此脆弱。
「華哥哥?!」你敢不挺我,往後咱們沒酒喝,割袍斷義!
「她……咳!膽子是不大。」頂多把天戳破罷了。
「華勝衣,你是不是男人呀!那麼小的小泵娘也能迷得你色令智昏。」連朋友道義也不顧。
一閃身的華勝衣避開迎面揮來的拳頭。「她十二歲了。」
他不知為何會突然月兌口說出這句話,但此言一出,不只他自個兒怔愕住,其它人也露出古怪的神情,想笑又忍住的在他和寧小泵娘之間來回看了好幾眼,意味深長。
此時的寧錦昌以身擋在女兒前頭,阻隔他人的目光,寧知方則氣呼呼的鼓著腮幫子,他家的人被欺負了。
「她看起來是不像,但事實上是……咳?咳!」怎麼有越描越黑的感覺,那個牙尖嘴利的丫頭哪有姿色可言。
「欲蓋彌彰。」
「禽獸。」
「人面獸心。」
為什麼他得承受這些罵名?華勝衣看向地上一雙藕荷色繡迎春花小粉鞋,小不及他巴掌大。
「各位,天色不早了,我們父女還有事要辦,恕難奉陪。」寧錦昌一拱手,做出意欲離開的姿態。
「你們要走了?」喊得最大聲的是百戶大人。
「是的,我們不住城里,得趕在日落前出城。」米糧、種子還沒買呢!還有農具。
「喔!走了、走了,不送了。」滿臉別扭的雲詹先揮著手,盡量壓低大嗓門,他可不想再听見有人被他嚇到。
「等一下,壓驚費。」一只小手往前一伸。
「壓……壓驚費?!」那是什麼鬼東西?
「你害我嚇著了,我得請神婆收驚,還有到廟里請神明保佑,要點長明燈和捐香油錢,所以……」要什麼你知、我知,不用宣諸于口了吧。
「多少?」他遇到騙子了。
寧知秋笑容純淨的比出兩根雪白指頭。
「二十兩?好,給你。」花錢消災。
她一怔,笑得有若夏花般燦爛。「你真是個好人吶!我到廟里燒香時會幫你求個平安符。」
「原來好人這麼好當……」花了銀子的百戶大人不但不惱,反而撫額開懷大笑。
「對了,華哥哥,你們的兵很久沒打仗了吧!軍愛民,民敬軍,四肢不動很快連長槍也拿不動,不如幫百姓做點事,我們過兩天要墾地了,需要挖溝整地的好手。」能來最好,不來也無妨。
沒再看眾人臉色的寧知秋跟著父親走出醫館,手里捧著兩錠十兩的銀子,川蜀的熱呀迎面撲來,她腰一彎鑽入驢車,拿起扇子放在隨後入內的弟弟手上,要他給自己搧涼。
懶二姊,寧知方咕噥一聲,認命的扇。
「秋兒,你不該拿人銀子。」寧錦昌語重心長。
「爹,我說的是二兩銀子,原本是想到廟里點長明燈,捐給和尚當香油錢,可他一下子掏出二十兩,我也愣住了,遲疑該不該收,只是想到本來就是想給他個教訓,誰叫他先不客氣,什麼好狗不擋路,嘴巴臭得很,收了這筆錢不過剛好而已,給您消消氣。」當兵的人傻錢多,當是幫他們消業障,殺人太多會有業報。 寧錦昌仍舊有些擔心,「還是還他吧,那人看起來很凶,不太好惹。」
「他銀子給得那麼爽快,想來真是不計較這些銀子的,再說他真會肉痛才好,吃一塹,長一智,不再腦袋空空當阿傻。」寧知秋想了一下,又道︰「爹,不如日後我到廟里給他求個平安符吧!上戰場打仗的人都希望平平安安的舊來,算是謝他贈銀的心意。」
「唉,也只能這樣了,幸好你年歲不大,送個平安符還不致引人非議,以後不可再如此胡鬧了。」寧錦昌疼女兒,疼到明顯護短。
十二歲不小了,很多女子在這年紀已經在議親。
「是,爹,我不會再犯了。」她也從不會隨便要人家的銀子,要不是對方先出聲蔑視她父親,她也不會因氣不過而出手。
第三章 輕松干農活(2)
買了糧,又去了種子行,欠缺的日常用品、油、鹽等買齊,又去了一趟打鐵鋪,寧知秋留下幾張奇怪的圖紙,二十兩銀子居然還有剩下,父女倆又買魚買肉,切了一只蹄膀,一輛驢車滿得快載不下。
「咦,等一下,他們在干什麼?」
正要出城之際,寧知秋眼尖地看見有人要將一整車的石板丟棄,她連忙下車阻止,能用的東西丟了太可惜。
一番討價還價後,包含運費在內,一共五兩銀子,她一口氣買下上萬片石板,用意不小。
「大姊,我們來養蠶。」
墾荒在即,萬事俱備,連打鐵鋪子都送來已打好的奇怪農具,就等著寧錦昌一句話就要全家出動了。
當然,寧知秋除外,她負責遞茶送水,在搭起的棚子里做些簡單的煮水的活兒,看看他們開墾的土地是否方正。
靠近水源地的幾塊好地早被先來者給佔了,如今都種上了水稻,一片結穗的稻米黃中帶綠,還要一個月才收割,寧家人要再播種就晚人家兩個月,怕是收成不好。
寧錦昌原本看中另一塊約五畝的荒地,離泯江約三里遠,運水澆灌多走幾趟即可,他覺得這大小便差不多,畢竟他們家人手不足,五畝的出產夠一家子嚼用了,再多也做不了,他們可不是地道的莊稼漢。
可是小女兒駕著驢車繞了一圈後,反而圈定一處離水源更遠,但面積更大的一塊地,長滿雜草,長著雜樹的地方還有水滲出,有些陰涼但向陽,土質松軟,偶有腐敗氣味。
量了量,有二十畝,一家人都咋舌,覺得泥鰍妹妹心太大,這麼大的一塊地方他們要鋤到何時才能變成田地?
可寧知秋不管不顧,就是要這塊地,讓頭痛不已的家人苦笑地點頭,心里打算著要做其它的活計貼補家計,被她這麼胡鬧下去根本收不到糧,不另謀出路只有挨餓的下場。
寧家人寵寧知秋已經寵成習慣了,百依百順的極其自然,殊不知她另有打算,絕不會讓自家人吃虧。
在動土的前一天,寧知秋和寧知方到流放村左側的山頭玩耍,無意間發現山林間有很多野生的桑樹,她忽然想到四川可是蜀錦、蜀繡的發源地,可她不會織綿更不會刺繡,不過養蠶總成吧,蜀錦、蜀統都需要用到蠶絲。
她是個急性子的人,說做就做,一回家就鬧著她爹給她買了幾百只蠶苗,讓大姊幫著喂。
然而事實上,她最大的動機是想要一件蠶絲被。
在前一世時為了省錢,她舍不得買,看著同事炫耀一件上萬的蠶絲被,羨慕得眼珠子都快突出來了,暗暗發誓有朝一日一定要擁有一件,她也想奢華一回,疼愛自己,可是到死她都未能如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