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麼時候變成黃鼠狼了,為什麼我不知情。」好歹知會他這個當事人一聲,他好裝上狼尾巴。
「你一直都是。」沒變過。
「那你與狼為鄰,我們是不是該叫狼狽為好。」韓重華語氣輕快的說著,帶了點調戲意味。
「誰跟你是狼與狽,我是循規蹈矩的良家婦人。」她喬立春不當卑鄙之物,狼和狽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循規蹈矩的良家婦人豈會獨自一人上山打獵。」她盡做些男人的事,還把別人的勸說拋諸腦後。
她一窒,氣悶。男人當獵戶就天經地義,女子成獵戶便是離經叛道?為什麼沒人瞧見女將軍戰鐵蘭的不世功勛,多少男兒還比不上她。
「我要養家活口的。」
「我也可以養你 」
「韓重華——」他活膩了嗎?
他一笑,「別發惱,我還沒說完,我是說等我的醫館開了以後,我至少需要一個賬房和一個掌櫃,用生不如用熟,我信得過你,你來為我做事,工錢照發,少不了你。」
她輕哼一聲。「你請得起我嗎?我上山打獵,一個月最少能賺四、五十兩,而你這醫館剛開張肯定生意冷清,說不定門庭冷清得連成菜都吃不起,我對共患難沒興趣。」
自在的日子不過,要她去被人日日拘束著,她是傻了不成。
喬立春的心很大,看的是遼閥的天空,縣城再大也是圍在高聳的城牆由,像一座只能仰天而無法飛翔的籠子。
「立春妹妹,你這話真傷人,萬事起步難,登高須築梯,沒有一開頭的辛苦,哪來後面的甘甜,大不了我把老板娘讓給你做。」管人管錢管里外,連他這個人都歸她管。
大哥,你老大不小了,該娶個嫂子,我看你對隔壁的立春姊挺感興趣的,不如湊和著過日子,當爹又當新郎,一舉數得,省得你日日翻牆為伊人洗手做羹湯,搞得我都認不清楚你是我哥還是喬家的上門女婿。
弟弟韓重陽的話在腦子繞呀繞,繞得韓重華頭暈腦脹,一時心熱的月兌口而出,全無顧及其它。
是話說出口他反而松了一口氣,這些話他早就想講了,在軍營待了十二年了,他最想做的不是升官發財,而是有老婆、孩子、熱炕頭,有妻有子,有一個亮著燈的家。
他想要回家。
「……我會當沒听見你後面那一句話。」喬立春太受沖擊了,這話簡直叫人措手不及,他幾時對她起了那種心思?
韓重華掀開能看向車內的簾子,目光深幽地與一雙翦水秋瞳對望,眼含笑意。
「你不妨考慮考慮。」
驟地,她雙頻發燙。「不考慮。」
「過了這一村就沒這一個店了,仔細斟酌,要找不嫌棄你廚藝的男人可不多。」他是小教的一個。
「我可以請廚娘。」花點銀子就成。
「連丈夫的貼身衣物也要假手他人?」你敢嗎?他挑釁的一笑,眼中露出男子的強勢。
「你……韓重華你混蛋……」居然戳她痛處。
「嗯!我也是這麼覺得。」他贊同的點頭。
他的無恥讓喬立春徹底無語可說。
「回藥堂到了,你要我在這里等你,還是一會兒你帶孩子到城里逛逛,晚一點在城中橋邊踫面?」他說話的語氣就像個丈夫在叮嚀妻子,要她看顧好他們的孩子。
「我現在不想見你。」尷尬。
他頓了頓。「好,我明白了,你先去賣鹿茸,等我看好了鋪子再去城門口接你,別走太遠。」
「……好。」
喬立春帶著孩子走入藥堂,她仍感覺得到有道灼熱的目光盯著她背後,讓她感到一陣羞惱,不自覺心口發熱。
在藥堂里待了約一刻,她取出用布包好的鹿茸直接和掌櫃的交易,兩人互有退讓的以七十八兩成交,也就是說一只鹿茸是三十九兩,比鹿肉還值錢,她賣給村民的鹿肉才得銀二十兩。
不過也差不多了,除卻鹿皮、鹿鞭不算,鹿鞭她畫夾泡酒了,光一頭雄鹿就讓她賺了快一百兩。
等喬立春再走出回藥堂時,停在門口的驢車已經不見了,她吁了口氣,不算是失望,但也有些張然,在她兩世為人前,還沒人敢明目張膽向她求親,她心有點慌。
「娘,那里有畫糖兒。」
吃過畫糖兒的喬雅音眼露渴望的盯著對街的小灘子,一名頭發花白的老者正煮著糖水畫糖。
「好,娘給你買,不能吃太多,」
偶爾為之尚可,若天天吃糖她就要擔心了。
「嗯,只吃一個。」她可愛的一點頭。
萬福縣的人口約三萬,是個還算繁榮的是城,縣令姓張,和土地爺爺同名同姓,叫張福德,他因名字有個福字才被派到萬福縣上任,身形略微發福,為人……不好也不壞。
在他治下嘛,大案子沒有,但小打小鬧的事件倒是不少,善于搓湯圓的他是兩邊收銀子,再私下勸和,誰敢不听勸就擺出官架子以勢壓人,看誰還敢在他的縣城里鬧事。
所以喬立春走在熱鬧的集市里,吵吵鬧鬧的喧囂聲是有,可沒人大打出手,還買了不少鎮上沒瞧過的小東西,裁了幾匹布,小兒的啟蒙書,小巧精玫的珠花……東西多到她得買只蘿筐裝。
人是鐵,飯是鋼,走久了也會累,看著一兒一女快走不動的樣子,喬立春就近挑了間飯館,讓孩子們吃頓好的。
但是菜剛上不久她就後悔了,因為她瞧見渣夫……她的前夫也來了,雙手殷勤的扶著一名稍稍顯懷的少婦。
這算不算冤家路窄?
「你在這里干什麼?」
因為喬立春母子三人就坐在飯館入口處,十分顯眼,喬立春能一眼瞥見錢平南,錢平南自然也看得見她。一見前妻居然面色紅潤的用膳,沒有一絲潦倒淒楚的模樣,他頓時大為不滿的出聲一喝,認為眼前的一大兩小太礙眼了。
他不是不要自己的親生子,而是得看誰生的,如今他的新妻子有孕,那酷似前妻的一子一女自是越看越不合意。
兩情正濃時看什麼都順眼,一旦情海生波,兩相決裂,那就憎之如敝屣。
「吃飯。」
他是傻了嗎?明擺的事何須再問。
喬立春以看傻子的神情斜瞄對方一眼,好像他是影響食欲的髒物,看過之後便不再注視,轉頭為兒女添菜加湯。
「我是問你為什麼在這里?」錢平南氣急敗壞的揚高聲音,意思是這兒不是她這為夫所棄的下堂婦該來的地方。
「吃飯不在飯館,難道要我上綢緞鋪子?」這人說話真滑稽,做生意的門開四方,有銀子就能入內。
听到她一反常態地跟他頂嘴,錢平南更加氣憤的漲紅臉。「我是說你怎麼會到縣城來,你不是滾回周家村了嗎?」
「討生活。」大路朝天開,誰都走得了。
「我給你的銀子還不夠你用?」省著點也能用上三、五年,鄉下地方哪需要用到那麼多銀子。
「屋子損壞得嚴重,光是修繕就用去了不少銀兩,屋內的器皿、被褥長年不用也壞得差不多,大部分用具都得換新,還有木頭家什也爛了底……」真當他給的銀子是聚寶盆嗎?哪有銀子生銀孫,孫再生孫,生生不息永遠也用不完的事︰喬立春眼皮一垂,掩去眼底的嘲諷。
「夠了,我不想再听你的廢言,你立刻給我走,不許再出現在我附近三里。」
她沒錢關他什麼事,他們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她過得好與壞都與他無關。
「三里以內?」她嗤哼。
「你還不走——」他急著趕人,不想前妻與現今娘子踫個正著,他今時今日的功名全靠岳父提攜,萬一惹怒了岳父可就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