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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眼王妃 第1頁

作者︰香彌

楔子

窄仄陰暗的屋子里充滿著一股難聞的氣味,送吃食過來的婆子推門而入時,被那撲鼻的惡臭燻得直皺眉頭。

她循著那臭味,看向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少婦,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隱隱流露一抹悲憫之色。

她走向床榻,望向那張緊閉著眼,憔悴得不成人形的臉龐。

她掀起被褥,瞧見那副被打得遍體鱗傷的身子,那些傷因沒能得到治療,只能任由傷口潰爛發膿,散發出一陣陣腥臭。

她猶記得這位姨娘當初被抬進王府時,那張臉龐嬌艷如花,而今,卻生生被折磨成這般。

像這樣的女子,她都不記得這是第幾個了,不過其他人倒是沒這一位那麼大膽,竟妄想逃走,可惜她還沒能逃出王府大門就被抓回來,被主子鞭打得體無完膚,原本就被折騰得只剩下半條命,如今也不知能不能撐得過明天。

主子喪心病狂,虐人成性,身為下人,她置喙不得,她能做的只是悄悄給她送來兩顆冷饅頭,讓她不至于做個餓死鬼。

嘆息一聲,婆子緩緩出聲,「姨娘,起來吃些東西吧。」

躺在床榻上的姨娘一動不動,她知道自己快死了,原本滿身傷痕、劇痛難忍的身子在方才忽然不疼了,不再有任何一絲感覺。

她該慶幸自己終于要從這悲慘的境地里解月兌了,可她不甘心,不甘心這一生遭親人出賣,忍受著非人的凌虐,不甘心那狠心施虐之人竟能日日錦衣玉食、坐享榮華富貴。

她這一生從未做過一件傷天害理之事,最後得到這樣的下場,而那些害她的人卻逍遙法外,無人懲治。

她恨、她怨,恨蒼天不公,坐視惡人行惡,善人被欺!

老天不開眼,若有來世,她定要讓這些人都得到應得的報應,她再也……不做一個好人!

她心中盈滿嗔恨,咽下最後一口氣。

因怨念太深,她的魂魄在黃泉之中徘徊不去,遲遲不願重入輪回。

飄蕩三年,黃泉的陰冷侵蝕著她逐漸虛弱的靈魂,過往的事彷佛被暈染開的水墨畫,在她的記憶里一點一點變得模糊。

只剩下最後那一年所遭遇的事還留在她記憶深處,因為那些折磨彷佛深烙在她的骨血里,業火一般的煎熬著她,令她無法忘記。

她的心染滿了嗔恨,她想報仇……

忽然之間,一道彷佛來自曠古,男女難辨的飄渺聲音,在她意識中響起——

「去吧——」

倏然間,她的魂魄彷佛被一只巨掌擎了起來,往空中拋去……

第1章(1)

康福郡王府。

今日是康福郡王的大喜之日,後宅的喜房里,新嫁娘獨坐在喜榻上,十幾名陪嫁的丫鬟、僕婦們侍立在一旁,等著新郎官進來。

眼見喜燭都快燃了一半,還遲遲不見新郎官的人影,陪著自家小姐出嫁的女乃娘趙嬤嬤,那張福態的臉龐上神色不豫的讓喜婆再去催請新郎官。

「這都快半夜了,新郎官就算先前忙著招呼賓客們,這會兒喜筵也散了,怎地還不進來?」她家小姐可是堂堂左相大人的掌上明珠,即使君連笙貴為郡王,也不該無禮的這般冷待小姐。

「我再去問問。」喜婆無奈的應了聲。今日天還未亮,她就起身張羅郡王府和杜家的喜事,一整天下來她早累壞了,比誰都巴不得讓新郎官早早進洞房,她也好領了賞銀,趕緊回去歇息。

可此前她已去催請了三次,三次都沒能見著新郎官,這回不得不再找上郡王府的常總管。

「常總管,您看這喜筵都散了,王爺究竟上哪去了,怎麼還不進喜房?人家新娘子可還在喜房里等著他呢。」

這位郡王府大總管年紀還不到三十,面容白白淨淨,臉上常帶著笑,看起來是個脾氣不錯的。

可喜婆因著杜家與康福郡王府的親事,與常總管打了幾回交道,因此得知他雖年輕,手腕卻是極厲害的。

身為郡王府的大總管,常阡自然是知道自家王爺這會兒人在哪里。

對于這事他很為難,王爺壓根不願娶杜家小姐為妻,無奈這樁婚事是皇上賜婚,王爺即使再不情願也無法違抗聖命。但在與新娘子拜完堂後,他就回了他的跨院里,連喜筵上也沒露面。

他先前去請王爺移駕喜房時,瞧見王爺在院落里設了香案,吊祭一位不幸紅顏早逝的姑娘。

王爺尋找那姑娘多年,一年多前好不容易終于打探到她的下落,卻得知她早已香消玉殞,天人永隔。

今兒個正是那姑娘的忌日,偏生那麼巧,欽天監替王爺挑選的吉日也在這一天,讓王爺今兒個一整天都繃著一張臉。

先前他去請王爺進喜房時,王爺神色冷淡的撂下一句話——

「本王已從了皇命娶她進門,其他的一概與本王無關。」

王爺這是擺明著今晚不會踏進喜房一步,可這種事他哪能坦白告訴喜婆?只能委婉的向她表示,「王爺在喜筵上酒飲得太多,身子不適,已在他的院子里歇下,勞你回去同王妃說一聲,請她早點安歇。」他知道這喜婆一直待在喜房里陪著新娘子,不知王爺壓根就沒去應酬賓客,因此才敢拿這借口來敷衍她。

喜婆聞言,微皺眉頭,「可今晚是王爺與王妃的洞房花燭夜……」

「王爺醉了,這也是沒辦法,你替王爺好好向王妃解釋解釋。」常阡直接把這事交代給喜婆。

「這……」

喜婆張著嘴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常阡已取出事先備好的賞銀,將其中最大包的那包塞到她手里,再把要打賞其他下人的那些一塊交給她,說道︰「這事就有勞你了,這些是王爺打賞的,喜房里那些陪嫁的丫頭婆子們的賞銀也勞你一塊帶過去,替王爺賞給她們,讓她們服侍王妃早點安歇。」

喜婆別無辦法,只得應了聲,往喜房走去。

她喜婆干了二十多年,眼色自然是有的,從新郎官只隨便打發個人前往杜府迎娶,在拜堂的時候又擺著一張冷沉的臉,到現下三催四請都請不來,她心里多多少少明白是怎麼回事。

怕是康福郡王不滿這門親事,不中意這位杜家小姐,因此才故意晾著她,佯稱酒醉,連喜房都不進。

看來這位康福郡王妃未來在王府的日子恐怕不好過,不過這是別人的事,她管不了,將那包自個兒的賞銀塞進衣袖里,她琢磨了下,想好說詞,這才踏進喜房。

而原該出現在喜房,此時卻獨自一人坐在自己房里的新郎官君連笙,垂眸凝望著手里的一方帕子,在澄黃色燭火的映照下,俊雅的面容隱隱流露一抹哀思。

這帕子只是尋常的粗布所做,左下角繡了一朵牡丹,一對蝶兒在花前飛舞,繡工十分精巧,讓那對蝶兒看著栩栩如生。

窗外吹進一陣風,燭火搖曳,明明滅滅閃爍著,帕子上那對蝶兒在陰影下彷佛要振翅飛走,他恍恍惚惚的憶起四年多前,初次遇見她時的情景——

那年的冬天格外寒冷,那場攜裹著凜冽殺意的刺殺猝不及防地來襲,他身邊帶著的五個護衛,面對十幾名殺手,拚盡最後一口氣,掩護他逃走。

他負傷逃到一處廢棄的寺廟,用了最後一絲力氣,將自個兒藏在一尊木造的菩薩塑像後頭,便不支昏厥過去。

不知隔了多久,他被一道清脆的嗓音喚醒。

「醒醒,快醒醒……」

他疲憊的徐徐睜開雙眼,從一旁破窗外照射進來的金色陽光,刺得他不得不再闔上雙眼。

耳畔又傳來那道脆亮的嗓音,「公子,你別再睡了,你身上都是血,是不是哪兒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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