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長的短玉纓可持于手中,把玩穗部;尺長的長玉纓,披掛在肘間,隨著美人款擺腰身,搖曳生姿。
秀女手持長玉纓應選是儀式,入選的在穗部頂端系上青玉為飾,退選的則系上絹花。
玉纓雖為玉制,但玉也有種類不同,狄雪鴛一眼就看見了一把赤玉玉纓,雖說是赤玉,但觸手生涼,青色纓飾又並非只是一般直順的樣式,而是波浪狀的,看著煞是別致。
「你管我是哪家秀女,方才管事太監說了,依序次做挑選,我既然序次在前,就能先選。」
「先選後選還得看身家背景,你可知我是誰?得罪了我也不怕日子難過?」
狄雪鴛壓根不把丁縹碧的威脅放在心上,她的確知道她是誰,剛剛不就一群趨炎附勢的女人替她自我介紹,說她是相國之女嗎?
「這位姐姐身帶異香,可怎麼出口的話是臭的啊?」
「你!」丁縹碧怒不可遏,揚手就想給狄雪鴛一巴掌。
狄雪鴛可不是好欺負的,抬起手就扣住了丁縹碧的手,臉上仍帶著笑意,說道︰「姐姐別氣,我這不是因為自己肯定讓皇上、太後賜花不留用,才想著挑把漂亮一點的玉纓留做紀念嗎?再說了,這把玉纓的纓飾是青色,雖配得姐姐縹碧之名,但屆時青纓上系上青玉極不顯色,怎能襯托姐姐的風采?不如把這青色玉纓讓給妹妹我吧!」
這話說得在情在理,不但吹捧了她,又貶了自己,怎麼看都應對得宜,丁縹碧看看左右,開始有人議論起來,她不想把事情鬧大,便收回了手,拂袖而去。
一名一直跟著丁縹碧的秀女連忙跟上前去,丁縹碧便把氣全出在她身上。
「都是你!在我身上弄灑了香料。」
被丁縹碧斥責的人,只是一小小縣丞之女,名為沈凌音,沈父本是丁相國過去任知府時的師爺,後來丁相國提拔他去做了一小縣的縣丞。
沈凌音做為陪侍,自小和丁縹碧一同長大,備受丁縹碧欺凌,直到父親做了縣丞離開丁家,才過了幾年好日子,如今她得以進入殿選,卻也知道丁縹碧的身家背景,或許是內定人選。
她曾發誓絕不再受人欺凌,若她得以入宮,絕不再受丁縹碧的氣。
「這本就是小姐愛用的香料,雖然不小心撒了太多,但所幸這槴子花香沁香撲鼻,倒讓人聞了心曠神怡。」
丁縹碧抬起手臂聞了聞,雖然花香味比平常濃了一些,但的確好聞。
被留下來的狄雪鴛不理會周遭看熱鬧的人,逕自把玩著她的青色玉纓,她剛剛說的都是真的,本不想進京來的她被迫走這麼一趟,不挑個好一點的飾物回家,豈不虧大了?
噙著一抹笑意,上官震宇終于邁開步伐走向太華殿偏殿,听那秀女語意,似乎並不想中選,她果然是刻意不做打扮,待會兒他得好好看看她是哪家的秀女,如果皇兄不要,他要了。
第2章(1)
沈凌音先一批入殿,出來之後眉開眼笑,手上的玉纓綴著青玉,是入選了。
丁縹碧看了礙眼,雖說她知道自己肯定入選,但想到沈凌音就像甩不開的牛皮糖一樣又跟進宮來,還是覺得不悅。
皇帝及上官震宇立于偏殿,暗自觀察殿選餅程,太後十分挑剔,挑出來的秀女皇帝也都看了順眼,一時之間,還真不知誰是太後想安插在他身邊的眼線。
直到下一批秀女入殿,上官震宇看見了方才吸引他注意的女子,頓時來了精神。
狄雪鴛、楚淳嫣及丁縹碧同一批入殿,太華殿門兩旁排列數名宮女,在秀女入內時以柳枝沾明礬水,灑在秀女身上。
這是皇上的忌諱,秀女來自四面八方,也不知會不會帶著什麼煞氣、晦氣,必須先行淨身。
淨身完,秀女們來到殿前,雖然低垂著頭,卻也偷偷朝前覷了一眼,只看見太後,並未看見皇上。
楚淳嫣貌美,驚為天人,皇帝在眾多秀女中一眼就看見了她,眼楮頓時一亮。
上官震宇將皇兄的反應看在眼里,連續看了幾十個秀女了皇兄都興致缺缺,終于看到一個讓皇兄中意的了。
皇帝既然一眼就看見了楚淳嫣,太後自然也是,她指向她,問道︰「你,是哪家的秀女?」
楚淳嫣行了屈膝禮,站直身子後回道︰「臣女楚淳嫣,家父是御史中丞楚沐航。」
「楚沐航,我听說過,他倒是一個忠心的。」
「謝太後夸獎,忠心乃是人臣的本分,不敢居功。」
太後見她溫婉謙虛,又應對得宜,極為中意,「你平常可愛讀書?都讀些什麼書?」
「回稟太後,臣女讀過《論語》、《孟子》、《大學》、《中庸》以及《詩經》,只是資質魯鈍,雖然皆有涉獵,但讀得不精。」
太後眉頭微微一挑,說道︰「雖說女子識字便可,但若多讀點書,倒也不是壞事。」
此時,殿中開始彌漫著一股異味,不知從何而來,太後以眼神示意身旁的侍女讓她去尋,接著便指著丁縹碧問道︰「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太後娘娘,臣女丁縹碧。」
「丁縹碧?丁相國之女?」
「是。」
「果然出落得標致,听丁相國說你一直向往著宮中御花園,剛才路過可曾見到了?」
見太後記得自己,丁縹碧頗為得意,好似把其他秀女都比下去了,「回稟太後,臣女方才路過了御花園,就讓臣女想到了一首詩。」
「喔?說來听听。」
「‘花中來去看舞蝶,樹上長短听啼聲’,臣女覺得這最能形容御花園的景色了。」
「此詩是出于長孫皇後,那你可讀了《女則》?」太後听了欣喜,女孩子家首重女德,後宮妃嬪更該如此,長孫皇後所著的《女則》講述女德,後世女子皆奉為圭臬。
「是的,臣女有幸拜讀長孫皇後的詩作,也讀過《女則》,因為臣女覺得女孩子家毋須太多學問,只須識字及熟讀《女則》方可。」
狄雪鴛睨了丁縹碧一眼,她這是在故意嘲諷嫣姐姐嗎?她可不許人家欺負嫣姐姐,馬上回道︰「回稟太後,臣女倒不覺得這兩句是在形容景色。」
一旁的太監不曾見過這麼膽大的秀女,低聲告誡,「太後沒有問話,不許插嘴。」
狄雪鴛扁了扁嘴,但也噤了聲。
倒是偏殿里的上官震宇忍俊不住,惹得皇帝睨他一眼,「有什麼好笑的?這女子太過粗鄙,殿前失儀,肯定賜花不留用。」
「臣弟倒覺得她天真不造作,若皇兄看不上,賜給臣弟如何?」
皇帝失笑,這個風流五弟,竟打起他這天子的女人的主意來了。「你啊!老毛病又犯了。」
「臣弟這是沉痾,治不好的。」
皇帝沒多說什麼,這女人還不是他的女人,他自然不在意,「你啊!別只顧看著看美人,幫朕留意太後的眼線。」
太後雖然對于狄雪鴛不懂宮中禮儀不甚滿意,但見她不造作,倒也沒生氣,「那你說說,不是寫景,是寫什麼呢?」
「不是臣女的意思,而是楚家小姐熟讀各名家詩作,臣女曾听她說過,此詩另有含意。」
太後轉向了楚淳嫣,想听听她的見解,「你說。」
見狄雪鴛為自己制造了機會,楚淳嫣心里十分感激,馬上得體的回道︰「臣女覺得,「花中來去看舞蝶,樹上長短听啼聲」是在比喻大唐貞觀盛世的清平之治,正如下兩句「林下何須遠借問,出眾風流舊有名」,也是呼應這兩句,比喻貞觀盛世君臣們的賢德流芳千載。」
「喔?你對長孫皇後的詩亦有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