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過頭,露出米粒似的小牙。「青出于藍,更勝于藍,我會比你強,你等著。」
「好,我等著,不過在這之前,你得先向這些叔叔伯伯道歉,他們是來保護你安危的西北將士,不是陪你玩耍的小廝,沒有他們,你等不到長大。」他胡鬧過了頭。
「我不……」為什麼要道歉?他是主子,主子是很厲害的人,所有人都要听他的話。
「王爺,不用了,小世子十分英武,有你當年的風采……」
「是呀!王爺,是我們自願陪小世子玩,與他無關,你不要怪罪他,他還小……」
「小世子太可愛了,我們忍不住想靠近他……」
冷冽的眸光一掃,求情的聲浪為之一停,沒人敢再開口說一句話,人人噤若寒蟬。
「我明明是柏哥兒呀!你們為什麼叫我小柿子,柿子才小小一顆,我不喜歡,我要當大老鷹,會飛的大老鷹。」娘說人是可以在天上飛的,用那個什麼滑翔翼,但娘不會做,她沒學過。
沒關系,等他長大了做給娘看,娘一定會很高興的模模他的頭,笑得好美好美,像園子里的花。經過幾年的培育再培育,原本到處只見石頭的秦王府煥然一新,花草處處,楊柳低垂,小橋流水,亭台樓閣,處處是花香,奼紫嫣紅,石頭縫里都能長出琉璃菊,煞是美麗。
宛若江南的庭園,丈高的假山上白瀑垂流,底下有座小潭,潭里有魚,魚兒不懼人的游來游去,搶食觀魚人丟下的餌食,忽地魚尾一甩,水波濺起。
世事變化甚大,白雲蒼狗,轉眼即逝。
太子被廢了,圈養在離宮,皇後因此病倒了,無法理事,由寧妃……不,是寧貴妃代為掌理六宮,大皇子生母由嬪升為妃,掌秀宜宮,太後日漸體弱,早已不接見外命婦。
西北秦王府已改為西北王府,秦王妃為西北王妃,此舉令皇甫褚大為不悅,下旨命皇甫桓返京受罰。
但年年來聖旨,年年都是雷聲大、雨點小,西北王根本不甩朝廷旨意,他自設內相、六軍等官員,封官授將,儼如小朝廷。
唯一不同的是不用天天早朝,皇甫桓最不耐煩這些繁文縟節了,連奏折也懶得批閱,他直接讓人口頭表述,再由文官抄寫入檔,當下批示如何運作,當日事不延至隔日。
拿他沒轍的皇甫褚也不敢真派兵來攻,如今的西北兵強馬壯,糧草豐足,完全不用朝廷供給,反倒是大明朝境內不時有風災、水患傳出,國庫不時得賑災大失血,捉襟見肘。
「不是小柿子,是小世子。」一名照顧皇甫勝天的女乃嬤嬤在一旁小聲的說著,怕小主子搞混了。
「柿子跟世子有什麼不一樣?」太奇怪了。
「白米飯和稀粥有什麼不同呢?柏哥兒。」秀婉甜軟的輕柔嗓音悠然響起,兩父子神色一致的回頭。
「娘。」
「寧兒。」
皇甫勝天腿短跑得慢,且身高也不夠,只能抱住他娘的大腿,皇甫桓仗著人高腿長,大步一跨便摟住愛妃,眼神得意的一睨兒子,就見他氣呼呼的起嘴,非常不高興他爹的「陰險狡詐」。
欺負小孩子,不是大人的行徑。
「柏哥兒,你還沒回答。」
皇甫勝天很怕他娘,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娘明明脾氣最和善,從不與人為惡,善良又溫柔,笑起來很好看,也很愛笑,身上總是香香的、軟軟的,他最喜歡了。
可是每當她的聲音一軟、眼兒一瞅,他就會不自覺的听話,好像不听話就不是好孩子,娘就不疼他了。
「娘,白飯是干干的,稀飯是水水的,柏哥兒聰不聰明?」他一臉等著他娘稱贊的模樣,笑眼眯眯。
「蠢。」一道男聲回他。
「臭爹,我要跟你斷絕父子關系。」太壞了,壞到沒底,他拒絕有個壞人爹。
「正好,我也嫌棄有個老是教不乖的臭兒子,我有可愛的小蕊兒就好。」這個兒子就棄養了吧!和他老跟仇人似的。
「無齒之徒」皇甫蕊笑得露出粉色牙床,像是听懂父兄的氣話,咯咯咯地在母親懷中拍著小手。
「不行,妹妹是我的,壞爹不能搶。」他家好可愛、好可愛的妹妹不能被壞爹帶壞。
皇甫桓爭寵地從妻子手中抱過軟軟的女兒,父愛滿溢的蹭蹭她的小鼻子。「蕊蕊是我生的,和你無關。」
「蕊蕊喊我哥哥,怎麼沒有關系?」皇甫勝天很著急,小短腿跳呀跳的想搶壞爹手上的妹妹。
「蕊蕊還不會說話,她只會呀呀呀。」誰听見她喊哥哥了,小豆丁真可憐,自個兒樂呵。
皇甫桓笑了,皇甫勝天哭了。
「幼不幼稚呀!這樣逗兒子,他上輩子和你有殺父之仇嗎?怎麼你們一見面老杠上。」真搞不懂這對父子倆。
「寧兒,不能偏心,你該去看看這小魔星對我的書房做了什麼,白牆上滿滿的畫了豬頭,還在豬頭旁邊寫上臭爹。」這大概是他寫得最工整的兩個字,字跡清晰,筆劃正確。
三歲的柏哥兒已經開始描紅識字了,但討厭寫字的他總是亂涂亂畫,字不像字的烏黑一團。
倒是他的畫很不錯,頗有些天分,雖然筆法還有些生澀,可畫得有模有樣,不輸十歲的孩童。
聞言,成清寧噗哧一笑,「很有創意。」
「創意?」他眉一揚,這是變相的鼓舞嗎?
成清寧輕笑的伸指逗弄小女兒。「桓哥哥,做人不要太計較,再過幾年柏哥兒就不能這麼隨興了,偶爾縱容縱容他又無妨,咱們做父母的能給他的並不多,將來的路還是得他自己走。」
案母所謂的愛不見得是他要的,以父母自己的想法加諸在孩子身上,那對他而言不是幫助而是束縛。
皇甫桓目露厭惡地嗤道︰「他的路還能往哪走,除了西北,他什麼地方也別想去,這是他的責任。」
「桓哥哥……」男人總是太看重傳承。
「寧兒,我什麼都能依你,唯獨這件事是我的堅持,難道你想讓我們的小蕊兒擔起這個重責大任?」
她當娘的狠得下心,他當爹的可心疼了,女兒要嬌養,養得嬌氣點也無所謂,西北王的女兒做什麼都是對的,誰敢吭一聲氣?
有何不可,西北女王,在她穿越過來的那年代可有不少女性當權者,但這話成清寧不好說出口,只能在心里想想。
她彎身抱起兒子,「柏哥兒,你知道柿子和世子有什麼不一樣嗎?」
忽被母親抱高,皇甫勝天開心的搖頭,又道︰「我知道柿子好吃。」
「柿子有甜柿和水柿,是一種水果,能入口。世子指的是有爵位的王爺、國公爺等的正式繼承人,一般是傳給嫡長子,也就是說,等你爹老了,西北王的頭餃就是你的,你就是西北王,這爵位世世代代相傳,等你長大了娶妻生子,再傳給你兒子。」
成清寧解釋了一堆,但皇甫勝天听得一知半解、懵懵懂懂,直到說到西北王,他才兩眼發亮地問「娘,我是西北王?!」
「將來。」她看了一眼現在的西北王,好笑在心。
「那我可不可以命令壞爹把妹妹還給我?在西北西北王最大。」他眼楮眨呀眨,可愛的樣子萌翻了人。
皇甫勝天常听旁人說西北王有多厲害,多麼英明神武,是西北第一戰神,听著傳說的他十分崇拜殺
敵無數的西北王,卻不知西北王就是老和他搶娘、搶妹妹的親爹。
因為沒有人敢說出西北王的名字,眾所皆知的事何必多說,僅以西北王尊稱,敬畏有加。
「不行。」他這霸道脾性和他爹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