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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知那個人 第13頁

作者︰沙沙

所以男生喜歡男生,在這些孩子眼中不是問題嗎?牧洛亭反而是那個感到驚訝的人。是這些孩子的世界比較單純,還沒受到世俗禮教的約束?或是他們的思考方式跟其他孩子不同,看世界的角度也不一樣?

他喜歡這樣。能活得不一樣,應該算是一種機會,不是一種詛咒。

「你們也喜歡小知老師吧?」

「喜歡!」所有小孩大聲說。

牧洛亭微笑看向襄知。她臉上有種半是忍耐,半是迷惑的表情。

他讓她向來果斷、自我的人生起了迷惑嗎?他微笑加深。他並不希望帶給她困擾,但他變得很介意她單獨走自己的路。他很想,真的很想追上去跟著。

如果她願意讓他加入的話。

「小知老師,你也喜歡他?」女孩問襄知。

「不熟。」襄知回答。

牧洛亭維持住臉上的表情。襄知沒有直接說不喜歡,他已經受寵若驚了。最小的男孩忽然把一支蠟筆塞到他手里。他有點無措。辦雜志,他想雇用哪個大牌畫家都沒問題,但自己動手?從國中起他好像就沒踫過畫筆了。

「我——」推搪的話才到嘴邊,四雙大眼讓他吐不出話。

他硬著頭皮拿起那支蠟筆,還是大紅色的,眾目睽睽下不知從何下手;襄知接著剛才她畫到的水塘,繼續涂藍色。

襄知一動,孩子們也跟著動起來,雖然眼楮還是瞄著他;牧洛亭感激襄知讓

他壓力大減,他慢慢在她的水塘里加了幾條小紅線。

「啊!是魚。」最大的男孩說。

牧洛亭點頭。「看得出來嗎?我不大會畫……」

「很像。」大男孩肯定地說,小男孩點頭,小女孩什麼都沒有表示;但牧洛亭發現自己在微笑,一直畫了半小時,微笑都沒有消失。

第4章(1)

三個孩子被襄知帶回前廳,讓他們的父母接走。三個家長似乎都和襄知很熟,有兩個還帶了水果給「小知老師」。

「小知,你這位同事等很久了喔。」剛才帶路的婦人說,「你有這麼好的工作都沒跟我說。是NOW!耶!」

襄知只是點一下頭,婦人似乎已習慣這年輕人的不多話,親切地揮別,又笑看牧洛亭一眼。

他跟在她身後出了安親中心,她停住腳步。「還跟?」

他窘了,她還真是一針見血,不說話也就罷了,一開口絕不廢話。

「你餓不餓?」

她不吭聲,又開步走;他再跟,她停下。

一時的靜默極為尷尬,他是見過多少世面的人,為何一踫上她,以往的經歷全然派不上用場?

「只是想跟你談談而已,」他解釋,「不是工作,可以嗎?」

她看著他的眼神似在說他們除了工作應該沒別的交集。

「你通常回家跟家人吃晚餐嗎?」

因為問什麼都會被她認為不關他事,他干脆硬著頭皮問了,她不答,他再想別的。

她搖頭。沒預期她會回答,不禁驚喜了一下,趕快再接再厲︰「那你都去哪吃?我陪你——」立刻又說︰「只用你半小時時間,保證一分也不多。可以嗎?」對她,他是一點把握都沒有。知道來硬的絕對沒用,但即使是用軟的,到現在也沒成功過。他真有黔驢技窮的感覺,再加上不確定、苦惱、和一絲無奈。

真是全新的感受,一點都不舒服,卻又不想逃開。

她的表情不好猜,她應該是想問為什麼,但又覺得剛問過了,或者問也是白問。那種無奈出現在她眼中,讓他想微笑。

她又往前走,他決定把這當作默許,亦步亦趨陪在旁邊半臂的距離。她走得相當快,男孩式的邁步,來到一間日式小食堂。

色彩樸素典雅,一盞藍色燈籠透著「相」字,里頭坐了四、五人就已半滿。

「小知!」一個中年男子對她大聲招呼,「才幾天沒見,怎麼又瘦了?趕快進來!吳叔喂飽你!」

牧洛亭跟進去,大啤酒肚的吳叔很稀奇地盯著他看。「朋友哦?沒見過你帶

朋友來。」說著又擠眼,「吳叔等你帶女朋友來,等一年還是沒等到!」

襄知沒接話,逕自月兌鞋進去盤腿坐下,小小的粗木矮桌讓牧洛亭顯得特別高大,他照著落坐。

「朋友想吃什麼?」吳叔問他。

「吳叔好,我叫牧洛亭,」他有禮地問候,「小知吃什麼我就跟著吃什麼。」吳叔上上下下打量他。牧洛亭知道自己為了雜志社的門面得跟各界人士打交道,打扮當然不能不光鮮些,一身價格不菲的全黑西裝及領帶,剛月兌下的是進口真皮靴,在這個不做作的雅致地方顯得很突兀。

自己不過大她四歲,但敏感察覺到因為兩人的裝扮讓他看起來像是她的「長輩」,想到這里就難以忍受。

「吳叔,我今天有重要會議才特別穿這麼正式,」他搔搔頭,「早知道就先換衣服」

「沒關系!」吳叔笑,「小知邋遢到不行,上班還穿這樣!我念他多少次了,你該指點一下他才對。最好順便介紹一個女孩子給他就更好了!」說著回廚房。

牧洛亭轉頭看到襄知的眼光,忽然擔心起自己是否說錯了什麼。她對他有奇異的魔力,讓擁有三寸不爛之舌的他得不時回想自己說過的話,怕她覺得他說話不實在。

很會說話變得一點用處都沒有,甚至可能變成缺點。她是惜言如金的人,多說一字都是廢話,說假話怕更是該死。

尤其是剛才自己承認的事。

你喜歡他?

孩子純真的問題,她應該不願當真吧?一定覺得他當然不會當眾說不喜歡他們的小知老師。

但他的心情除了激昂之外,也有慌張。連自己都有些模不透的心,她又怎能真切感受到呢?

她現在的眼神,可跟喜歡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看他就像在看跟蹤狂。

「呃,」他咳了一聲,既然口才在她面前無用武之地,他就全攤開說吧。「今天……也不是故意要跟蹤你,在派克屋意外看到你走過,腦袋暫時當機,所以我沒有藉口。我絕對不是跟蹤狂,因為今天之前沒做過這樣的事!」

他知道自己的口氣很急。向來他說什麼都能面不改色,但那雙清澄的大眼楮卻讓他心急,口氣也就跟著急了起來。

不安,怕她誤會、討厭'甚至害怕。他是不是做得太過,終于誤踩她劃的那道界線?

「是真心的!」他不自覺又說,「我說過會用真心,我以後絕不會再說半個虛假的字。」

她看著他,看了許久,才說︰「你很奇怪。」

牧洛亭錯愕了整整五秒,然後朗聲笑起來。

她不以為忤,只搖頭說︰「真的很奇怪。」

他終于忍不住,伸手去模了模她的頭,微鬈的頭發感覺非常柔軟。「我很高興。」

她往後微傾,他趕緊收回手。「對不起!」

她蹙眉,但好像沒有被冒犯的不悅表情,他松了口氣。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他問。

「高興。」

「因為你注意到我了,因為你覺得我不一樣,因為你沒有說我很討厭。」

「你並不討厭,」她又蹙眉。

牧洛亭滿心飛揚,他終于知道他最欣賞她什麼了,那就是直言不諱,不加一分也不減半點。所以她說並不討厭他,就成了他這輩子听過最窩心的話了。

吳叔的蓄麥冷面實在好吃,但牧洛亭吃得很分心,一顆心都在襄知身上,沒吃完就放下筷子。

「我走了。明天你會來公司嗎?」他問得滿懷希望。

「不好吃?」襄知看著他還剩好幾口的面。

「當然好吃。」他看一眼手表,「但我答應只用你半小時,現在只剩十秒。」她看著他,眼中有些什麼他辨不出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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