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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子宴 第33頁

作者︰栗和

李玦只覺他一番話如蒼蠅在耳邊嗡嗡不絕。在絕響谷時,何曾有這般枯燥無味的生活?心思一轉,便換副表情柔聲道︰「公子好意,小女子也是知道的,只是……這有一件事十分煩人,卻還真只有公子能替我解憂。」

那青年喜形于色,見她一雙水汪汪媚眼似要滴出水來,連忙道︰「姑娘請說,只要你說,小生一定辦得到。」

「那你可不許反悔。」她笑道。

青年只覺一身骨頭都酥了,喜道︰「那是自然。」

「我瞧著你覺得煩,煩請從我面前消失。」李玦嗔道,皮笑肉不笑。

「等等……」

「公子說過的話不作數嗎?」她輕柔地撫上腰間含光劍。

青年臉色一變,知道自己唐突了佳人,且這佳人似乎會武,便告了罪,悻悻然離去。李玦收住笑容,拿起一旁墨成寧替她準備的帷帽,咕噥著熱死了便戴上。

「小妞兒,暑氣這麼重,我怕這黑紗會悶壞你的花容月貌。」背後傳來粗啞的笑聲,那人越過她,大刺刺坐上她對面余溫尚未散盡的木椅。

才剛走一個又來一個,就是不讓她省心!李玦隔著一層薄絹氣鼓鼓地盯著來人,起身正要發作,滾字才到嘴邊,陌生的熟悉感卻涌上心頭。

「老張!你果然來了!」

佝僂老人咧嘴一笑,正是張輝。

「嘿,我這會兒都還沒坐熱,你就要趕我走啦?好歹剛剛那酸儒還坐了半盞茶的時間。」

李玦笑道︰「別損我啦,那些人實在掃興得緊。」她見張輝背駝了點,發已蒼蒼,眼角額間也多了許多皺紋,但張輝就是張輝,一雙眼依舊炯炯有神。

張輝從頭至腳細細看了李玦一回,嘖聲贊道︰「不愧是前掌門和夫人的千金,當年的女娃居然出落成這般如花似玉。早知如此,老朽當年就不趕著投胎,年輕二十歲好娶你這美嬌娘。」

李玦啐他一口,慢悠悠地坐回木椅上,道︰「年紀一大把了還沒個正經,就不怕我告訴張嬸,看她怎麼收拾你。」張輝怕老婆在迷蝶派中是出了名的,果見他面色微微一變,收斂了幾分。

「我進客棧時,本要找姓荀那小子的跟班,不想在這見著你,說實話很是意外。」

「不樂意嗎?虧我先前以為老張惦念我,還差點浪費幾滴眼淚。」多年不見故人,她已非當初調皮的小泵娘,卻仍忍不住拌嘴幾句。

「……說到底,還是沒掉淚吧。你這孩子的眼淚還是一如既往的珍貴。」

「當然!梨花帶雨的美感太難掌握,我做不來,還是少丟點丑為妙。」

「我看除了鬼掌門和你爹娘,要你白白流淚,那可真是難如登天。」

李玦笑容微微一僵,秀眉微蹙。過了這些天,听到這名字,心口猶是一陣疼痛,她低估鬼清在自己心中的分量了。

張輝要的就是這種效果,他不解李玦為何會隨荀非一干人離開絕響谷,只得將計就計。

「我想回谷探探我兒,將他帶出來見見世面,可我沒有紫花安魂草。」

「我這還有許多,待會兒拿給你。老張……你要順道去看看晦兒嗎?」雖然張晦活得頗自得其樂,但她心知他一直向往著大江南北。

「他……看看也是好的。」言下之意就是不帶著他一起出谷了,李玦暗暗替張晦怨張輝的涼薄。

張輝心里卻在想︰開玩笑,老子替李微之惹出的風流債背黑鍋已夠仁至義盡了,還要老子如何?

「牛牛,荀非那廝怕是不安好心,上回他和她堂妹將我騙得團團轉,我誤信你在谷里頭出了事,這才指點他們入谷的法子。但後來我設法找到這兒來,才知道他倆根本不是什麼堂兄妹,那女娃姓墨,他們是不是連你也騙了?」他跳過張晦這話題,滿面擔憂地看著李玦。

「我相信墨姑娘對我絕無虛言……」欺騙她的人不是墨成寧,是他,鬼清。

李玦沉吟半晌,她不可能說出袁長桑還活著的事實,她幾乎能肯定張輝會對袁長桑不利,便輕描淡寫道︰「我有些事要辦,他們是謹慎了些,未嘗不好。」

張輝聞言立時跳起,急促道︰「什麼事?!寶庫的事?!」眼角余光見遠處桌邊投來好奇目光,便又坐下,目光緊緊抓牢李玦的動靜。

縱使張輝不高,背又駝得厲害,整個人顯得短小委靡,李玦仍被嚇了一跳,遂解釋道︰「和藏寶圖無關,是……我要去實現我許下的承諾,此生和絕響谷約莫是無緣了。」

張輝听說和藏寶圖無關,高聳的肩頭一松。「牛牛你不知世間險惡,我是怕外人覬覦你娘留給你的財寶。」他特意強調「外人」二字。

「老張的用心我懂得。」長長睫毛半垂,讓人看不清她神色。

「你明白就好。不過……牛牛你舍得?」

她知道他指的是離開絕響谷、離開迷蝶派眾人、離開鬼清。舍不得又如何?

難道要回去?她太清楚袁長桑對山盟海誓的執著,「她心中無他」和「她消失甚至已死」,前者更讓袁長桑無法忍受。

「舍不得也得舍得。」

「牛牛,你還記得咱們迷蝶派向來的作風嗎?前有荊棘覆路,斬之;前有山賊擋道……」

「砍之。就算山賊是官人假扮,亦同。」李玦眼瞳烏墨如深潭底,前景彷佛不真實起來。

「我就點到為止。順帶一提,你同姓袁的遠走高飛那日,鬼掌門向你爹提親了。」張輝靜靜道。身後傳來瓷杯落地的破碎聲,張輝滿意地勾起嘴角,頭也不回道︰「先前我說要去絕響谷探探我兒,我打算今晚出發,到時再向你拿紫花安魂草。」

他步履極為緩慢地踱向門口,如他所料,李玦喊住他。

「老張,替我準備一匹馬。」

張輝淺淺一笑,擺了擺手便自顧自地走了。

這一夜,李玦心亂如麻,躺在李玦身側的墨成寧很快發現她的不對勁。

「大嫂,可是哪里不舒服?」她起身憂心忡忡地看向翻來覆去的李玦,伸手探向她額頭,卻是一片濕涼。她心下一驚,趕緊起身點燈。

她立在床邊,柔聲道︰「不舒服要和我說一聲,要是大哥知道了肯定怪罪我。手給我。」

李玦柔順地伸出皓腕,墨成寧往上一搭,輕聲道︰「大嫂,你思慮太過,損傷心脾,因而心血不足,血不養心……」她認真地低聲叮囑她,輕輕拍了拍李玦冰冷的掌心,未料李玦忽地手掌一翻,扣住她右腕脈門,一股炙氣注入,她右手登時酸軟無力。

「成寧,對不住了。」

墨成寧大為驚駭,不及細想便用左手掏出貼身銀針往李玦手背一刺,李玦吃痛放開她。

墨成寧急奔至房門口欲奪門而出,尚未拔開門閂,便被李玦用含光劍擋住去路。墨成寧一咬牙,抄出今早才買的貼身匕首,格開李玦的劍。

「為何要殺我?」墨成寧才擠出這些字,出招便稍緩,差點被刺中,只得凝神接招。

兩人在忽明忽滅的燭火中交手顯得綁手綁腳,李玦顧忌荀非和余平,不敢有太大聲響,只得加速出招,不讓墨成寧有機會嚷嚷。墨成寧心一橫,隨手撒了一把帶麻藥的銀針,便持匕首貼上前去。李玦哪里肯讓她接近,含光劍劍勢在墨成寧面前形成一道光牆,將大多數銀針擊擋下來,又踏著蓮步避開剩余銀針。

墨成寧見她露出破綻,迅速欺上前去,卻是中了李玦的計。

「撤!」李玦輕喝,手如游蛇般拂過墨成寧腕間,墨成寧忽感一陣酸麻,匕首便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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