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笑著點點頭,從那些攤開的喜帖里挑出兩張來給他。
「我覺得這兩張都不錯。」
「我也喜歡這張,你有眼光。」他拿起其中一張設計素雅的喜帖,夸她就等于夸自己。
她看著男人充滿喜氣的愉快神情,心里雖然祝福,可惜卻無法用和他一樣快樂的心情看待那張帖子,畢竟愛是自私的,而他是別人的……
再過一個半月,他就是別人的丈夫,而她,也即將放下這段不可能開花結果的感情,離開這份不該再留戀的工作,讓心里那株苦戀的小花,慢慢凋零枯萎。
「今天的行程……」她打開筆記本,念出一串他的行程表。
最終,他要她變更的是下個星期三晚上在台中的一場應酬活動——
「我這樣是不是公私不分?」
「不會,林小姐是你的未婚妻,又不是職員,而且那是下班時間,所以都算私事。」她稱職的替上司找到一個漂亮解釋,心酸的听著他打算陪未婚妻慶祝交往滿半年的驚喜計劃。
看不出他是個這麼浪漫的人吧?連這種一般男人不會記住的「小日子」,他都記得要和情人一起過。
他的個性是要嘛不做,要做就要全心全意,做到最好。工作如此,感情亦然,因此韋倩琳才覺得對這個男人了解愈多,便愈容易被他冷毅外表下的體貼與細心吸引,她真的阻止不了自己的心,中毒似地淪陷……
「沒有比你更棒的秘書了。」豪邁瀟灑的臉上揚起爽朗笑容。他欣賞她的聰明伶俐,聘用過那麼多任助理和秘書,沒有人能像韋倩琳一樣善解人意,如此深得他的心,很多事情不用明講,她就能猜透他的心思,主動給予適當協助,讓他工作起來事半功倍,無論工作效率和能力,她的表現都令他贊賞不已。
最近這一年,他甚至開始覺得這份秘書工作對她而言有些大材小用,曾經想過要把她擺到其它部門更重要的位置,但這想法在心里繞來繞去,最後卻還是將她留下,基于某種私心,他並不想將她讓給其它人。或許公私不分,正可以用在他愈來愈倚重她的情形上。
「那我先出去了。喜帖的部分需要我幫您聯絡婚顧公司嗎?」
「好,麻煩你。」
她接過喜帖,走出總經理室。輕掩上門,笑容緩緩自唇邊隱沒。
空氣中還彌漫著濃郁的咖啡香,從鼻腔竄入心扉,卻成了一股說不出的酸澀……
拿起筆,她從桌歷上再劃掉一天,把那張喜帖擺在桌邊,倒數著他的婚期,與自己離開的日子。
輕啜一口咖啡,她想或許也該戒掉這滋味了,真的……
好苦。
第2章(1)
「所以我不是旱就跟你說了,去跟他告白,感情這種事悶在心里不會生利息,只會發霉腐爛,流膿生蛆,讓自己生病。」
夜晚,寒風徐拂的公園里,一名戴著貼鑽毛線帽,穿著白色運動服,長相清俊斯文的男人坐在鋪著大方巾的長椅上,正伸出十根修長手指,在路燈下帶著一臉得意的表情檢視自己白天剛做完保養的閃亮指甲。
他一舉一動宛如貴族般優雅,出口的話卻讓人作嘔,幸虧韋倩琳早已習慣他的「言行不一」,聞言只是笑一笑。
「我是他的秘書。」她模模狗兒的頭,拿出報紙,帶點無奈地強調。當初是她自己選擇了這個不能愛上他,又肯定會被他拒絕的身分,如今哪有資格去對他告白,不用說就知道會有什麼結果了。
「所以,在他開開心心抱著別的女人慶祝的時候,你就只能一個人蹲在這里喂狗,撿狗大便。」他看著自己的手指,斜睨一眼蹲在地上的「傻妹」,同情又不屑她這種畏首畏尾的感情態度。
這男人叫陳兆緯,原本住在韋倩琳租屋處的隔壁,經常踫面又聊得來,兩人當了快三年的鄰居,漸漸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前幾個月前他搬去與愛人同志同居,因為也在鄰近社區,所以偶爾還是會在運動時踫到面,聊聊彼此近況。
韋倩琳把他當成好兄弟、好姊妹,什麼事情都會跟他說,暗戀上司的事也不例外。陳兆緯經常勸她別把愛情藏在心底,偏偏她那顆腦袋屢勸不听,讓他替她感到不舍又不值,不懂她既然得不到,干麼也不干脆換個目標,談場不會害人長皺紋的戀愛,白自在一個男人身上浪費了幾年寶貴時間多劃不來。
「那並不是‘別的女人’,是他的未婚妻。」她苦笑,把卷起的報紙放進另一個紙袋里,起身走向長椅。「而且我這可是在幫你遛狗。」
「非常感激,順便聲明,它不是我養的狗。」他往那只流口水的動物一比,搖搖手指。要不是因為他的情人出國,他才不想負責這種麻煩事,牽著這只渾身是毛的大家伙,害他都不能優雅的跑步,還得帶著一包工具幫它「善後」,一點都不時尚,幸虧有這個「傻妹」自告奮勇來隋它玩。
「他的不就是你的?」她模著在腳邊磨蹭撒嬌的大狗,覺得它又暖又可愛。
「所以你才那麼盡心盡力的幫他籌備這場婚禮?」他嗤之以鼻地冷笑。
好友的每個「所以」都帶著挖苦,不是一針見血,而是刀刀見骨的砍中她內心的痛處,讓她愈來愈難在寒風中維持笑容。
「愛並不是非要佔有不可,看到心愛的人過得好,也是一種幸福。」她仰頭一嘆。
她承認自己愛得很窩囊,但看到那男人快樂的笑容,她又覺得這麼做是對的、值得的……半年來她總是這麼安慰自己,熬過了每一天看著他和女友甜蜜恩愛的日子,一次次消滅內心那些邪惡的妒意,重復麻痹心痛,直到今日,她都要佩服起自己的忍耐功力了。
其實啊,她也不是沒想過要鼓起勇氣去告白,但就在她準備再準備,掙扎八千遍,決定賭上工作去向他示愛的前一天,他就難掩喜悅地透露出對另一個女人的好感,還慎重其事地詢問她——「送花告白會不會很老套?」
「不,不會……她喜歡你,一定也會喜歡你送的花。」
那天說完這些話,她還幫他訂了一大束花,腦袋里幾乎一片空白,回家慘哭了一夜。而後「告白」這件事,便成了她心中永遠不可能說出口的痛,一直掩藏到今天。
「噢天啊,記得在履歷表上注明擅長‘自我催眠’和‘把老板的快樂建築在自己的痛苦上’,下個老板肯定會愛你的。」他夸張地拍額捧心,覺得她自欺欺人的程度已經修練到一種出神入化的境界。每次看到這種傻到不知道自己有多笨的女人,他就慶幸自己愛的是男人。
她沒好氣地瞅著他,拉起他的手——
「喏,你的狗屎。」她把那包「塞」往他手中一放,不理他驚悚的表情,轉身跑步回家。
「喂——在他結婚前你都還有機會∼∼」
她揚手揮了揮,沒回頭地繼續往前跑,把背後的聲音遠遠拋開,也像要甩掉那個充滿希望的字眼……
機會?
呵,那種東西,她早就死心了。除非她想當一個破壞別人姻緣的第三者,否則這輩子,他們之間就只剩下一個多月後分道揚鑣的命運。
她奮力跑著,下定決心似地往前沖刺,又喘又累地叮嚀自己……
下次面試,她絕不會再答應那種莫名其妙的條件!
棒日,韋倩琳比平時更早進公司,因為前一晚居然亂七幾糟地夢到她老板與未婚妻你儂我儂、卿卿我我的「限制級」畫面,害她早早驚醒,索性花了更多時間做早餐,提前進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