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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居正室 第19頁

作者︰心寵

「爺,妾身答應你,等老夫人的病有了起色,妾身再行離去。」周冬痕答道。

他的俊顏驟然舒展,露出明朗笑容。

「雖然我一直希望母親的病有所好轉,但想來治愈也非一朝一夕之事,」他輕聲道,「縴櫻,你會留很久的。」

很久是多久?她不敢想,眼下,能多待一天便是一天吧。

這套編鐘的聲音十分清亮,研習了幾日,她又學會了幾首曲子,其中「霜冷長河」是她最喜歡的,每次敲打,都像看到了雪花無聲地落在冰河上,格外寧靜。

鐘架子實在太大了,哪個廳都擱不下,何況現下是客居江府,更不宜鬧出太大動靜,于是蘇品墨仍舊將這套編鐘擱在游廊之上,不過四周掛了厚厚的簾子,讓她在演奏時不至于受寒。

她覺得這樣反而倒好,因為,梅花的香氣更近了。尤其到了夜晚,蘇品墨與江映城在花廳里品茶,她便在廊上閑閑練奏幾曲,花香伴著夜色,格外清透。

這一天,一如既往,晌午過後,她曬著冬日暖陽,正準備將昨晚剛學的新曲練上一遍,喬雨珂卻忽然來了。

自從上次與曉喻坤鬧翻之後,喬雨珂還是第一次到江府來,她厚厚的狐氅掠過長廊的木地板,發出凝重的聲音。

「听說品墨送了你一件希罕的東西,」她撢了撢編鐘,「原來就是這個啊,也沒什麼了不得的。」

「爺說,琴瑟都听慣了,難得這個聲音希罕。」周冬痕上前施了請安禮。

「我一直以為,品墨只把你當成個小玩意兒,」她眼底乍現一絲寒意,「如今看來,他待你倒是與眾不同。」

「這些日子,妾身陪伴在爺的身邊,爺憐我從小甭苦,自然產生了一絲憐愛之情,」周冬痕解釋道,「少女乃女乃不必介懷,比起爺對少女乃女乃十數年的痴戀,這不算什麼。」

「可我偏偏介懷,」喬雨珂突地厲聲道,「我愛的人,必須對我一心一意,不容有二。」

「這未免……也太不公平了吧?」周冬痕一怔,下意識地回道。

「我知道,你要諷刺我與曉喻坤之事。」她勾起一抹冷笑,「不過說了你大概不信,從幾年前開始,我對曉喻坤的感情就已經淡了。」

「什麼?」周冬痕仿佛沒有听清楚。

「認識曉喻坤是在我姨母家,當時他剛剛登台走紅,一出‘長板坡」英姿颯爽,迷倒少女萬千,我也好生心動……」憶及當初,她輕嘆一口氣,「可惜他的英姿只限于台上,與他相交的這幾年,我的心也漸漸淡了。」

「爺知道嗎?」周冬痕大為意外。

「我哪里好意思對他說這些?」喬雨珂澀笑,「當初死活不肯嫁他,誰知道嫁給他之後,又慢慢動了情,偏我是個死要面子,總不肯對他坦露真心。」

原來……竟是如此嗎?

憶及種種過往,忽然發現,她白忙和了一場,原來人家夫婦早就心意相通,哪里要她瞎撮合呢?

呵,蘇品墨是個傻子,而她更傻。

「可是,少女乃女乃為何要告訴我這些?」周冬痕抬眸道。

「不錯,在你面前承認喜歡品墨,的確不易,不過有些話,我不能對品墨說,卻可以告誡你。」

「告誡妾身什麼?」她微笑地問,「離爺遠一點嗎?」

「他從小鐘情于我,如今我亦喜歡上他,」喬雨珂冷凝的目光緊盯著她,「你不覺得自己多余嗎?」

「所以呢?」她自知是個多余的人,不必別人來告誡。

「我知道就這樣叫你離開品墨,你不會甘心,」喬雨珂邪笑,「不如,咱們來打個賭,如何?」

周冬痕一怔。

「假如你輸了,即刻從品墨眼前消失,此生不復相見,」喬雨珂極有自信地盯著她略顯驚愕的表情,「要是你贏了,我就接納你這個小妾,此生亦不與你爭風吃醋。如何?」

不得不說,這仿佛一個天大的誘惑,周冬痕听見心中動搖的聲音。

本來,她已經打算事情圓滿之後,就默默離去,可喬雨珂這一番話倒激起了她的斗志。

她從不是逆來順受的人,賭就賭吧,在喬雨珂面前,她不甘輸了陣勢,何況這也是一個機會。

蘇品墨望著眼前的宅院,這還是他娶喬雨珂的那一年建的。

他知道,她喜歡京城的繁華,于是花重金建了這園子,以便她能經常進京,不必再寄居姨母家。

但建好之後,她一次也沒住餅。而他,仿佛躲著傷心事一般,也不曾住餅。

空放著這雕梁畫棟、綠柳垂堤,著實可惜。

第7章(2)

臂景樓上的風有點冷,蘇品墨飲了一杯熱茶,拉緊了大氅,終于,看到喬雨珂搖搖擺擺地步上樓來。

「你可真奇怪,放著這麼好的園子不住,反而跑到江丞相家里賴著不走這麼長時間,若要在京過年,還是趁早搬回來吧。」

「這園子是為你而建的,」蘇品墨坦言道,「你若喜歡,大可搬過來住。」

「這麼多年了,你從未對我說過這話,」喬雨珂一怔,「原來這是為我而建的嗎?」

「你看看,這一磚一瓦、一花一草,莫不是應著你喜歡的樣子,南廂也是照你閨閣的喜好,連紗帳都專門從沁州運來。」

喬雨珂抿唇不語,仿佛微微感動了。

「雨珂,你想要什麼,只要我能力所及,我皆可給你。」蘇品墨凝視著她。本來,這句話充滿愛意,任何女子听了都可視為是丈夫對自己的珍愛,但她卻嗔出一絲別的意味,于是挑眉問︰「我要蘇家全部的財產,你也肯給?」

「你知道,蘇家不是我一個人的,」他毫不諱言地道︰「若是我一個人的,你大可拿去。」

「你竟退讓到這種地步……」喬雨珂吃驚,「為什麼?」

「你說呢?」他不答反問。

「為了那丫頭?」她瞬間恍然大悟,「你是鐵了心要留她在身邊一輩子了?」他沉默不語,算是默認了。

「為什麼?」喬雨珂搖頭,難以置信,「那丫頭有什麼好?是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從前,你眼里只有我一個!」

「你也知道從前我眼里只有你一個。」蘇品墨澀笑道,「我們都佯裝了這麼多年,你不累嗎?我倒是已經累了。」

「你累了,所以心也變了?」她激動地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曾經你對我說,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不錯,我是這麼說過,」他答得淡然,「你贈我蘭花的時候,我便暗自許下誓言,這輩子絕不會和你分開……」

「那你現在算是違背誓言了?」喬雨珂怒色凝結于眸。

「我高估了自己,」他如實回答,「原來這世上沒有什麼是不會變的。」怒色立即化為哀傷,抓住他衣袖的手也漸漸地松了,她整個人像是瞬間軟了似的。

「是因為曉喻坤嗎?」她喃喃地問道,「我就知道,你介意,你一定還在介意……」

「若說一點也不在意,倒也假了。」蘇品墨回得誠實,「但我若心思全還在你身上,有沒有曉喻坤,我都無所謂。」

「那丫頭……她到底有什麼好?!」喬雨珂無法接受地按住心口,「她哪里比我好?!」

「她沒有哪里比你好,」他思忖片刻,方才答,「只是,她願意跟我靠近。世上沒有什麼不會變,唯有兩個人都願意靠近,才有可能成為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否則,再多的思念與愛慕也是枉然。」

這些日子,他想了又想,終于,想明白了答案。

縴櫻的確沒有出眾之處,他對她也並非一見傾心,但他能感受到她對自己的處處留神。就像她牽著繩索的一端,不斷使勁,最終,把他拉了過去。若放了繩索,又談何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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