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老狐狸的心思,哪可能那麼單純呢?」唐熾低笑。「若不是為滅口,如此大費周章也未免太不符合他的作風了。」
北境眠緋冢,是名聞遐邇的生人禁地,一旦入境,必死無疑,至少,至今為止,尚未听聞任何生還先例。
而他,一個被禁止習武、嗜好是鑽研婬藥媚蠱的閑散少主,是有多少能耐抵擋那花妖之毒?又能有多少生還機率?
以摯愛的母親為餌,迫使不肯低頭示弱的他硬闖北境,再藉那花妖之手取他性命……
還真是出完美的計劃,是不?唐熾不禁在心底笑忖。
「明知如此主子還是要去?」凌蝶的眉頭不由得緊鎖。
「你若是害怕,本少主可特允你留下。」唐熾若無其事地繼續邁步向前。
凌蝶面色倏凜。
「暗衛的職責是保護主子的安危,屬下必伴隨主子左右,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既然如此還有什麼疑問嗎?」前頭的身影笑著反問。
凌蝶愣了愣,擠不出半句反駁的話。
「……沒有。」
「既然如此那就跟上吧。」一抹精芒掠過唐熾眼底。「不過,假使真就這麼壯烈成仁,倒也有些可惜……不如在赴死之前,咱們先來去好好放縱一場,當作是替自己餞別吧。」
第4章(1)
「離開了嗎?」
「守門的老陳一個時辰前親眼目送他出去的,連行囊都備上了,不會錯的。」負責通風報信的雙兒忍不住興奮道。
「這樣啊……還真是乖哪。」朱香琦粉女敕如瓣的菱唇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不過,這回只要一踏出門,他就別奢望能再回來了。」
一旦入了北境,絕無可能全身而退,就算最後他心生反悔不願涉險,無法順利達成任務的他,也沒理由厚著臉皮空手而返才是。
今生要想再見到那個令人作嘔的家伙,機會應是很渺茫了。
「單就憑他一人之力,或許不可能,但若是有人出手相助,情況或許會出現變數也不一定呢!」突如其來的一陣訕笑,打斷朱香琦的好心情。
美眸斜瞟向那不知何時立在門邊的身影,冷哼道︰「連聲招呼都沒有就擅闖女子閨房,你這人還真是不懂規矩呢!師兄。」
慕容宵聊勝于無地抬手在門板上輕敲兩下,笑道︰「你現在就感到高興,未免太早了點。」
「哦?是這樣嗎?」
細致的柳眉微微上挑。「就算能讓他找到幾個不怕死的豬朋狗友助上幾臂之力,你真以為能起得了什麼作用?不過就是再多賠上幾條人命罷了。」
要是人海攻勢能夠成事,哪還輪得到那家伙出去丟人現眼?眠緋冢早不知幾年前就該被人踏平啦。
「你似乎忘了一事。」慕容宵撒餌似地語帶保留︰「據傳至今討伐花妖未果,全因某人尚未出面之故……」
聞言,朱香琦的笑容驟斂。
「哼,你以為憑唐熾的那點能耐,請得動孫大哥嗎?」不以為然地冷確實,坊間一直以來均盛傳一一花妖至今未滅,全因擅解各毒、百毒不侵的「毒手神醫」孫獨行未出手相助之故。
然而至今以來,多少欲除花妖之人,不論是誘之以情、以利,甚或是以色,大伙兒無不使盡渾身解數都沒能打動孫獨行,區區唐熾又能如何?
「倘若只是套套一般交情,自是起不了什麼作用。」慕容宵沉聲道︰「壞就壞在,听聞這孫神醫在年少時曾欠下唐熾一份人情。」
一般謂之人情,雖是可大可小,卻從不曾听說孫獨行除此之外還欠過誰,顯見此事非同小可,即使尚不清楚孫獨行本身對于這份欠情抱持怎樣的態度,但一一
「倘若唐熾挾情相逼,難保孫神醫不會有所行動啊……」
朱香琦臉色倏沈,不復原本的愉悅。
眼看就要成事,沒想到竟然冒出一個伏兵……這可不好,假使真讓唐熾如願尋回掌門令的話,可就大大不妙了啊。
「當然,這些都只是最壞的臆測,至于唐熾是否真會做此打算,仍是未知數。」慕容宵意有所指道︰「再說,孫神醫總是行蹤不定,唐熾一時之間想找到人,應也有其難度才是。」
「喔。」朱香琦若有所思地淡瞟向他。「如此說來,師兄之所以會如此好意特地前來告誡,莫不正是為此吧?」
「難道師妹不這麼認為嗎?若想成事,絕不能僅想坐享其成,必須身體力行才是啊。」
「那麼,在這之中,不知師兄又付出了什麼呢?」朱香琦嬌媚撩笑。
想利用她來尋出孫大哥的下落?沒那麼容易!
「愚兄這不就在提供情報了嗎?」慕容宵回以溫潤一笑。
朱香琦驀然幽幽嘆思,「唉,看慣了孫大哥那令人如沐春風的和暖笑容,師兄你臉上這張彷效的贗品,教人看了真覺慘不忍睹啊。」
慕容宵面色微僵,唇線的弧度卻是分毫沒變。
「拿愚兄跟孫神醫相比,師妹這話豈不是在折煞我嗎?」
「好說好說。」朱香琦掩唇嗤笑。「依我看,你這張臉皮子能騙的,大概也只有唐熾身旁的那等貨色吧。」她不屑地撇嘴。「不過就是個被人玩爛的賤蹄子,既然想要,直接搶了就是,搞不懂你為何還要大費周章地在那兒同她周旋,真是浪費時間。」
「這個中情趣,師妹自是難以理解了。」慕容宵玩味一笑。
倘若那只蝶兒是能夠容易得手的對象,就不會有挑戰的樂趣了。
一旦認定,便是絕對……她注視唐熾的神情是那樣的純然堅定,令他忍不住沖動地想將她那真摯的目光移轉到自己身上。
不過就是一時興起隨手買下的孤女,憑什麼唐熾能夠擁有這樣的好運、能夠得到這樣崇敬專注的注目?
可嘆當初與她相遇的人不是自己,真是令人遺憾啊。
「話說回來。既然師兄是特意前來提供情資的,好歹也給得完整些,否則教我怎麼擬定下一步呢?」朱香琦道。
「師妹還想知道什麼?愚兄必定知無不言。」
「我想知道……」美眸驟染寒霜。「唐熾現在人在哪兒呢?」
既是要避免唐熾挾情相逼,她就必須先他一步纏上孫大哥,避免他們相見才是。
「這個麼……」慕容宵尷尬一笑。「該說是死性不改呢?抑或真是人生到頭須盡歡……根據我派去跟蹤的人回報,他一出了紫陽門,就直朝白城的花街去了,現下正醉臥在他老相好的溫柔鄉中呢。」
聞言,朱香琦的面皮不禁抽了幾抽,忍不住抬手摩挲臂上冒出的雞皮疙瘩。
那個成性的家伙,到了這等關頭竟還有心在這事上……老天當真無眼,怎不干脆讓他得病死一死算了,省得浪費她的時間!
百花閣,白城中規模數一數二的青樓妓院,當家花魁白荷,以艷冠四方的美貌成了鎮閣之尊,脾氣之大、個性之拗是眾所皆知,連握有大權、能夠隨意支使姑娘們的鴇嬤嬤都不敢隨意忤逆她的意思。
至今為止,能得她首肯、入得了她頂閣之門的尋芳客屈指可數,大有來頭者有,沒沒無聞的無名小卒亦有,可要見不見,全憑她的心情,沒人勉強得了她。
興許是白荷姑娘今日心情甚加,甫開門迎進的第一位熟客就得到了她的青睞,今夜白荷只迎此客,其他人只能遠遠望門興嘆了。
上好紫檀制成的門面,雕鏤著幾朵清美秀氣的荷花,兼以瓖上金邊,展現出門後之主的高貴身價。
在這樣一扇造價不菲的門扉前,佇立著一道縴麗的黑色身影。
只見凌蝶眼觀鼻、鼻觀心,面上波瀾不興,盡責地守在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