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說,本王能不犯頭疼嗎?」他扳開她的掌心,氣到都找不到話罵人。
她血氣盡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養回那麼一丁點,就怕她磕著、踫著又弄出傷口來,她倒好,他僅離開三天,她就能把自個兒雙掌整成這模樣!
白軟的掌心多出幾道小口子,最嚴重的那道在左手虎口處,那是她前天射箭姿勢不當,被飛出的箭尾狠狠刮過所留下的傷。
「是流了一些些血,黛月和緋音當時就替我止住,已經要結痂了……」發覺被瞪,她吞咽唾液,聲音變小,眸光往旁邊飄了飄。
忽地記起什麼,飄忽的眼迅速回正直視他。
「師父不可以去找黛月和緋音的麻煩,一人做事一人當,是我自個兒要練射的,我的手是自己不小心弄傷的,不關她們倆的事。」
南明烈冷哼。「本王愛找誰麻煩,就找誰麻煩。」雖這麼說,他卻從額心又拉出一縷火能,繞成一團火球去浸潤她的手。
「師父又不講理了。」她小聲嘟囔,怔怔看著掌心上的小傷愈合。
治愈她的手之後,他劍指微揮,那團小火球也髒地溜到上方飄浮徐轉。
如今他指使體內這股離火靈氣,果然越發得心應手。
「那你跟本王講理了嗎?」他大馬金刀坐在榻邊,堵住她下榻的路,令她僅能跪坐在自己腳跟與他對峙。
怎麼瞧她都是勢弱的那一方,但心志不能弱。她梗著脖子輕嚷——
「我哪里不講理?哪里不講理?我要趕緊把體力練好、把臂力練強,不能總靠著師父‘滋養’,我的氣血我自己養,養好了,我、我闖蕩江湖去!」
「你就給本王乖乖待著,哪里都不準去!」
她眼淚差點流下來。「師父把我丟在這里不管了,你說走就走……不,你連要走都沒說一聲,還要我乖,師父才是不講道理的那一個!」
南明烈氣樂了。「本王……本王丟下你不管?最好真的能!」金紅火流回旋加快,顯示他內在大受波動。
「若真不管你,本王連夜快馬加鞭從京畿帝都趕回來,究竟為誰?」
絲雪霖定定看他,那張俊龐神情再認真不過,她忍著欲哭的沖動道——
「師父到底喜歡我,還是不喜見到我,我都搞不清楚了。一開始打算送我來這水鄉小城住時,是因師父要遠行,討厭阿霖跟在身邊,你……你那時見到我就難受、不痛快,還一直強忍,師父說的是大實話,阿霖听得出來也看得出來,我就想……既然真的走不下去,沒辦法在一起,應該也就後會無期了,這樣對彼此都好啊,豈知……豈知後頭一連串的事還是把師父拖累了,我、我如今是好些了,師父哪時決定要走,可不可以跟阿霖知會一聲?不要讓我胡思亂想,就斬釘截鐵跟我道別,好不好?」
南明烈面色微變,胸中繃緊。
他當日說的那些話是想逼她遠離他。
即使被他傷害摧殘,弄得遍體鱗傷,她還是死活不怕一直親靠過來,覺得因為是他,所以他要對她如何皆可。
但,不能這樣。
金紅火流緩緩緩下,徐緩流動著,他出聲,亦徐緩低沉——
「那時若不離開你,我怕自己會肆無忌憚地傷害你,不僅是肉身軀體,連心志都想摧折,令你痛苦,讓你也感受我曾感受的。」
她眸子仍張得圓圓大大,眼淚到底沒忍住,順頰而下。
「阿霖沒……沒有怕。」
「但本王怕。」他坦承自己也有軟弱的一面。
「師父……」
「你是我心之所愛,我卻一心想令你痛苦,最好將你的一切全部粉碎,那才痛快……你說本王厭惡你,其實當時本王最最厭惡的是自己,所有事超月兌掌控,心志不堅。那一次決定西行,去尋他山道人的行蹤,是為了一身難以駕馭的離火靈氣和暴虐難抑的心思,卻未料你在東海遇難……本王就怕你出事,怕你遭我傷害,而離你而去,是為了想找到能重新與你在一起、能走回你身邊的方法,所以必須走遠,必須分隔兩地,讓自己單獨且清醒地去弄明白一些事,才能夠再回到你身邊,但……本王如何料想,也料想不到會是天人永隔的局面。」
他探手去撫她的頰,沾了一手濕淚,仍不住輕撫。
「阿霖那時走得太遠,忘記回來的路,幸得有那一處小河灣停歇,讓你乖乖等在那兒,等本王尋你歸家。」
「所以師父你現下……你又變回那個很喜歡很喜歡阿霖的師父了,是嗎?」
她兩手握住那為她拭淚的大掌,眷戀地將那只手置在唇邊,淚水不斷滲出,弄得她眼紅紅,鼻子也紅。
在他面前,她愛哭的模樣永遠不會也不懂得隱藏。
「很喜歡很喜歡你,這樣的事,本王以為你是心知肚明的。」他微微笑,說著以往曾對她說過的話。
她大哭出聲,再也管不得什麼,飛身撲進他懷里。
「本來嗚嗚……本來是知道的,心知道,肚子也知道,心知肚明得很啊,可後來師父很壞很壞,說那些很可惡的話,就……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呀,嗚嗚……」
第20章(2)
南明烈撫著她的後腦勺,一臂攬住她的腰身。
他低頭吻她的發,幽嘆自喃——
「幾次生死交關,你不會明白自己對我有多緊要……」
當他的身軀被囚于地宮,鎖在那張石床上,是進入凌虛的她成了誘餌,逼得他爆出藏于體內的離火靈氣,完全蛻變,進而才能月兌困。
當他時時受火能折磨,心志破損,被地宮中所發生之事侵擾神魂,是她傻乎乎闖了進來,硬逼她自己看盡那些丑惡之事,還傻透了拿自己當心藥,欲要醫治他已殘虐生成的性情。
「笨丫頭……」他再次低喃,薄唇勾起軟弧,禁不住又去吻她的發心。
然後那時,他失去她。
他知道自己失去了,卻抵死不肯承認,仿佛只要堅持不認,她就會活過來。
她沒有令他一輩子痛苦絕望,畢竟,他家這丫頭永遠舍不得他難受。
她回到他身邊,讓一切的傷有了治愈的可能,亦讓幾已墜魔的他能不偏正道。
她肯回來,一切都好。
「絲雪霖,本王這輩子是纏你到底了,你心知肚明也好、裝瘋賣傻也行,左右是逃不過本王的摧殘。」他微施力道揪著她的發,她順勢揚起臉蛋,翹睫沾淚的麗眸亮得人心間發癢。
「師父明明是拿自身血氣和靈氣在養我,還說什麼摧殘……是、是阿霖在摧殘師父才是。」道完,她挺身親他的唇,兩手去攬他的頸項。
所有的事都拋諸腦後,暫且都……拋下吧。,喜愛著師父,好喜歡好喜歡他,有時會覺愛得太多,一想到他,心便會揪緊疼痛,卻也甘之如飴去承受那樣的痛。
師父說,她回到他身邊了。
她卻也想說,師父也回到她身邊了。
她用力去吻,喜歡師父對她很纏綿的回吻,然後……她又軟到不行,心有余而力不足,欸,千金難買早知道啊,早知道師父會趕回來,她就應該在榻上養精蓄銳等著他「自投羅網」。
「師父……」癱在他懷里懊惱喘息,一直蹭著。
南明烈連夜趕路,一身塵汗尚未梳洗,本要將她放回被窩里,甫一動作,她十指揪著他腰後衣料不放,抬臉仰望他。
一直知道她貌美,將她從小看到大,看久了也多少抵擋得住,但她此時張眸凝注、唇瓣微啟的表情,仿佛在問——
師父你忍得住?
他原本能忍住,然,被她微帶哀怨的模樣一勾,徹底不能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