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春天到了,萬物趨醒過來,可是空氣中依然透著寒氣,林言姝最常做的事還是窩在炕上看書,還有下棋……她不喜歡下棋,可是師父逼著她下棋,她就只能硬著頭皮應戰。
「丫頭,你應該下這里,不是那里。」林雨蘭覺得跟林言姝下棋,簡直是在考驗她的修養,可是當師父的老是放徒兒在家里胡思亂想,這樣也不好,所以,今日她決定熱心大發,犧牲一下自己,好好陪這個丫頭下棋。
林言姝忍不住搖頭嘆氣,「師父能不能好好下棋?」
林雨蘭不敢置信的瞪大眼楮,「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你能不能好好下棋?」
林言姝很無辜的嘟著嘴,「我有啊。」
「為何我看不出來?」
「那是因為師父對我不滿意啊。」林言姝很無奈的雙手一攤,「這又不是我的錯,我就是不會下棋嘛。」
林雨蘭氣得直戳林言姝的額頭,「我看你是懶得動腦子吧。」
「好痛!」林言姝連忙用雙手護住額頭,可憐兮兮的看著林雨蘭,師父不來找她下棋不就沒事了。
「你就不能打起精神來嗎?」林雨蘭真是恨鐵不成鋼。
「我有啊,府里的空地都整理好了,該種的都種上了。」
林雨蘭一時啞口無言。是啊,這丫頭看起來恢復正常了,可以干活,偶爾還會帶她的兩只老鼠到院子透氣,更要緊的是願意好好吃飯了,不過常常前一刻還跟著大伙兒閑話家常,下一刻已經神游太虛,如何教人不擔心?
頓了一下,林言姝沒頭沒尾的道︰「師父,我決定了。」
林雨蘭的心髒早已被訓練得無比強大,不會因為突發狀況驚慌失措,所以,這會兒她也能夠平靜的反問一句,「決定什麼?」
「若是容哥哥安全歸來,我要跟他私奔。」
林雨蘭真想掐死這個沒出息的徒兒,這真是她辛苦養大的孩子嗎?「你真是有出息!」
「是啊,我就這麼一點點出息,根本不敢妄想鎮南侯會接受我。」更別說還有一個身分尊貴的安寧長公主,絕對無法接受她這個孤女當媳婦。
「如今衛容駿還失蹤下落不明,你確定他還活著嗎?」該狠的時候,林雨蘭可是一點也不懂得客氣。
「我感覺得到,容哥哥還好好活著。」最近她都沒有作噩夢了,容哥哥就是出現在她夢中,也是春暖花開的景象,容哥哥還對著她笑,笑得很開心,因此她想,這必然是容哥哥傳遞給她的消息——他平安無事,她別擔心。
瞪直雙眼,林雨蘭以為她在說夢話,「你感覺得到?」
林言姝很認真的點點頭,「師父別不相信我,我在夢里看見容哥哥好好的。」
唇角抽動了一下,林雨蘭實在不知道該稱這為什麼狀況,是活在自個兒的幻想世界,還是真的心有靈犀一點通?好吧,她只能期待是後者。
「若是真相信你的容哥哥還好好活著,就不要說這種沒出息的話,他回來可不是要跟你私奔,而是要八人花轎抬你回去。」
「可能嗎?」
林雨蘭又想戳這個傻徒兒的額頭了,可是再戳下去,會不會反而被她戳成了笨蛋?她要忍耐,拿出師父的魄力導正這丫頭錯誤的心態,免得自個兒晚上睡覺的時候猛咬棉被,氣惱為何會養出這麼個沒出息的徒兒?
「若不是你,衛容駿恐怕連去到北境的能力都沒有,他們敢挑剔你,師父我便將鎮南侯府拆了!」林雨蘭激動的手一拍,棋盤上的棋子紛紛跳起落下,亂成一團,有的還散落在地上,完全將她身為人師的氣魄展現出來了。
林言姝卻看著林雨蘭,靜靜地不發一語。
林雨蘭突然有一種遭到鄙視的感覺,「不相信?」
林言姝搖了搖頭,然後不自覺抬起下巴指正,「師父,沒有鎮南侯府,只有安寧長公主府,要不,就是寧國公府。」
按理,鎮南侯應該有自己的府邸,但鎮南侯長年帶著妻子兒子住在江南,而老寧國公夫人還在,衛家並未分家,又有安寧長公主府,鎮南侯便婉拒皇上賞賜府邸,通常住在安寧長公主府,偶爾回寧國公府陪伴老母親。
這些都是容哥哥告訴她的。
林雨蘭仿佛听見一群烏鴉從頭上飛過去的聲音,她絕不承認師父比徒兒無知,不過是剛好遇到一件她不清楚而徒兒很了解的事。
清了清嗓子,林雨蘭也將下巴高高的抬起,回敬她,「他也太多身分了,難怪你會這麼沒出息,只想跟他私奔,不敢挺身宣戰。」
林言姝一時的得意瞬間被打垮了,雙肩軟趴趴的垂下,半晌,她像個小媳婦的說︰「師父,我是不是太貪心了?」
林雨蘭嘆了聲氣,愛憐的模了模她的頭,「傻丫頭,不愛,就不會貪心。」
「我真的不想給師父添麻煩。」
「從我將你帶回家,你就是我的麻煩。」
是啊,即使她是個麻煩,師父也不曾嫌棄啊。
「師父,容哥哥會平安回來,是嗎?」雖然夢境一次又一次告訴她,容哥哥平安無事,但是沒見到他安然無恙地站在自己面前,如何能真正安心?
無論小報或邸報,如今北方的消息可以說是斷了,若是她猜的沒錯,其中想必有朝廷介入,刻意封閉北方的消息,只是目的為何?北方最教皇上耿耿于懷的是燕王……難道是燕王出事了?
林雨蘭冷不防打了一個寒顫,衛容駿有過暗示,但是她覺得燕州二十年內會保持太平,這是因為燕王的關系,他其實很有本事……然而再有本事又如何?若是遇到突發狀況,性命不保,也莫可奈何。
回過神,林雨蘭已經恢復平靜,反問道︰「你相信他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嗎?」
「我相信。」
「既然相信,你就安心等他回來,別再胡思亂想嚇唬自個兒。」
「是,我要安心等容哥哥回來。」
略一頓,林雨蘭忍不住警告她,「記住,等他來找你,不準自個兒找上門。」
林言姝氣呼呼的鼓著腮幫子,「師父,我豈會不知羞恥地跑去找容哥哥?」
「他不知道我們還在京城,不知道我們在這兒落戶,我怕你心急的跑去找他。你要牢牢記住,等他找你,這不只是證明他的誠意,也是讓他身邊那些人閉上嘴巴,並非你纏著他,而是他死心塌地的愛著你。」
盡避接受的是現代人教育,林雨蘭卻一點也不贊成女追男,主動出擊的另外一層含意是處在被動的位置——
由對方來決定要不要接受你。換言之,在感情上,追求的一方已經屈居弱者,若不是沒有對方就活不下去,何必呢?
林言姝拍著胸膛道︰「師父別擔心,我也不想讓人家說閑話。」
「很好,人好歹要有點骨氣。」
林言姝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歪著腦袋瞅著林雨蘭,「師父就是因為這樣,才願意給余芝晴機會嗎?」
師父沒有一口回絕余芝晴拜師的請求,而是給了她一本冊子,只要半年之內背下來,就破例收她為徒。當時,可真是教她大吃一驚,師父為何會松口呢?她想不明白,是同情余芝晴嗎?好像不是,至少永安侯府沒有趕走余芝晴的意思。
「不是,因為她是女子。」
這個時代對女子很不公平,同樣身為女子,她無法置之不理,不過,這還要看余芝晴有沒有這個決心,她提出來的要求很嚴格,對于完全不懂草藥的人,就是一年,也不見得能將冊子上草藥的名稱和功效熟背,難保余芝晴不會半途而廢,換言之,她不在意余芝晴能否半年之內達到她的目標,重要的是她是否有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傻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