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朕坐不穩,又怎會穩坐到今天?」周凌恆瞪著他,目光陰鷙。
本次談判無疾而終,兩人各自坐在院中一隅吹冷風,一直到天明。
翌日一早,柳九九起了個早,她去廚房幫著大嬸做早飯。農家小院里種著蔬菜,她去菜園子里摘了一盆豌豆尖,做了一鍋豌豆尖肉丸子湯、一碗豌豆醬豆腐腦和一碟冰糖腌黃瓜。
豌豆尖煮起來很講究,必須得等肉丸湯起鍋後,豌豆尖才能下湯里燙,若是下得太早,會使其口感變老,入口如嚼牛草。
四個人圍著一張八仙桌吃早飯,飯桌上兩個男人大眼瞪小眼,俱不說話,柳九九為了緩和氣氛,開始教大嬸做鹵豆腐干。
兩個女人說得眉飛色舞,絮絮叨叨,讓周澤心中一陣生煩,但一口肉丸下嘴,他的怒氣頓時平復下去,女敕豌豆尖配著肉丸,看著青青翠翠,吃著清清爽爽,讓人心里舒坦。
吃過飯後,大嬸挑著扁擔趕去鎮上賣豆腐,他們三人則留下收拾。
柳九九杵在八仙桌前,叉著腰掃了一眼桌上的碗盤,看了眼周凌恆,又看了眼周澤,「皇叔,這些碗就勞煩你來洗了。」
周澤瞥了她一眼,不悅反問︰「憑什麼?」
柳九九道︰「就憑這菜是我炒的!」
周澤「哼」了一聲,說得理直氣壯,「飯是我吃的!」
柳九九噎住,一時找不到話反駁。
排骨大哥貴為九五之尊,怎麼能洗別人吃過的碗?她抿著嘴,索性挺起肚子,撩起袖子道︰「那還是我洗,就當報答你昨夜救我的恩情。」
她話語剛落,周澤便開始收拾碗筷,「這麼容易就想還清本王的人情?作夢!」
周凌恆瞪了他一眼,周澤毫不放在眼里,端著餐盤碗筷朝著廚房走去。
等他離開堂屋,柳九九挨在周凌恆身邊坐下,她扯了扯他的袖子,問道︰「排骨大哥,你說這個南王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你覺不覺得他怪怪的?」
「離他遠些,不許跟他說話。」周凌恆板著一張臉道。
柳九九見他一張臭臉,不明所以,發小脾氣地推了他一把,「臭排骨!你擺什麼臉色啊!我招你惹你了?」
他心里就是不舒坦,尤其是鏟鏟同周澤說話時,他心里就跟有百只爪子在抓撓似的。
柳九九也有些生悶氣了,轉身就要往院子走,誰知她剛轉過身,突然一團黑色物體朝她飛過來,她都還沒看清是什麼東西,周凌恆已經抱著她閃開。
黑色物體粘在周凌恆胳膊上,狠狠螫了一口。柳九九看清他手臂上的是蠍子,連忙拔下發簪將它挑出去。
飛出去的蠍子差點粘上迎面走來的周澤臉上,好在他閃得快,側身避開。
柳九九擰眉頭的功夫,兩名刺客從院牆上跳下來,人手一只毒蠍,慢慢朝著他們逼近。
蠍子有毒,周凌恆搖搖欲墜,渾身無力。柳九九扶著他坐下,四下張望,從櫃子上拿過一把砍豬草的刀,跟刺客對畤起來,「你們……你們不許過來!」
周澤看著兩名刺客,嘴里冷冷吐出「找死」兩個字,遂拔劍沖上去同刺客廝殺。
本來以為有周澤擋著便萬事大吉,哪兒知道又從院牆上跳下來一個刺客。
這……有病吧?放著敞開的大門不走,非得翻牆啊?
這個刺客手里拿著小花蛇,攥在手里就跟甩馬鞭似的,慢慢朝著兩人逼近。
柳九九舉著菜刀,威嚇道︰「別過來啊!我刀工天下無敵,殺人不眨眼,你再過來我跟你不客氣啊!」
刺客嘴角一勾,似在嘲笑,將手中花蛇朝她扔過去。
柳九九閉著眼楮「啊」一聲大叫,耳邊突然傳來周凌恆的聲音——
「鏟鏟,水蛇湯!」
一听「水蛇」兩字,她腦子里登時迸出十幾道水蛇的做法。挎著菜刀,僅僅憑借著耳朵听音辨位,將飛過來的小花蛇切成九段。
被她剁成幾段的蛇齊齊整整躺在她的刀背上,一動不動,擺得相當漂亮。她頭也不回,伸手一甩,幾段蛇肉便又齊齊整整飛至八仙桌上,在桌面上擺放得整齊,一絲不苟。
刺客一頓,拔刀沖著柳九九砍過來。
周凌恆中了蠍毒,無法起身,只能坐在那里喊道︰「鏟鏟,片皮鴨!」
柳九九會意,臨危不懼,伸手用菜刀擋開刺客的刀,隨後靠著直覺將厚重的刀背拍在刺客手上。
刺客吃疼,手腕一麻,長刀落地。
她抿唇咬牙,將面前的刺客當烤鴨,三兩下把對方的衣服片得細細碎碎。她收回手中菜刀,擋住眼楮,冷風一吹,刺客身上最後一片衣料飄落,渾身上下一絲不掛。
刺客當下不知如何是好,手上沒刀,身上沒衣服,再打下去這女人定把他皮也剝了,連忙捂著飛也似的跑了。
周澤那邊也收了劍,割斷了兩名刺客的喉嚨,他走過來對柳九九關切問道︰「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柳九九頭一次覺得自己打架這麼厲害,驚為天人啊!
她楞了好半晌才回過神,趕緊轉身扶住周凌恆,「排骨大哥你怎麼樣?是中毒了嗎?我替你把毒吸出來!」
「你先去倒杯水。」周凌恆吩咐她。
她轉身去倒水,將水杯端至他面前。
周凌恆又吩咐,「用你頭上的發簪在水杯里攪一攪。」
她「哦」了一聲照做,拔下菜刀樣式的玉簪在水里攪了攪。
周凌恆伸手接過水杯,喝了一口,凝神聚氣,不一會兒臉色便開始恢復,等恢復了些力氣,他才解釋道︰「這支玉簪是冷薇特地炮制過,能辨毒亦能解毒。」
柳九九松了口氣,「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一陣鐵蹄聲,門口煙塵滾滾,身著玄鐵甲冑的鄧琰翻身下馬,帶著人走進來,眾人齊刷刷跪倒一片,「臣等救駕來遲。」
鄧琰也帶來馬車,正在外頭候著。
臨走前,柳九九問鄧琰要了點銀子,放在大嬸家桌上,再讓士兵們把刺客尸體拖走,將院子打掃干淨,以免嚇著人。
她扶著周凌恆坐上馬車,在馬車內坐好,又掀開車簾,問周澤,「皇叔,你是坐馬車還是騎馬?」
「本王一宿沒睡,有些乏。」說著也跳上馬車,挨著柳九九坐下。
周凌恆見狀,硬拉著柳九九坐到另一邊,阻隔在兩人中間。
一路上馬車內的氣氛都很詭異,柳九九見叔佷兩人大眼瞪小眼的,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她拿了水,遞給周凌恆,扯扯他的袖子問道︰「排骨大哥,你喝水嗎?」
「不喝。」周凌恆聲音沉悶,情緒不佳。
她又將水袋遞給周澤,「皇叔,你喝嗎?」
周澤正要伸手去接水袋,周凌恆卻一把奪過,擰開水袋仰著腦袋往喉嚨里猛灌。由于喝得太急,還被嗆住,彎腰猛咳,胸口一片火辣辣的疼。
柳九九「呀」了一聲,拍著他的背順氣,「你慢點喝啊,又沒人跟你搶。」
周凌恆看了她一眼,生悶氣沒理她,兀自又喝了幾口,將水袋里的水喝得一干二淨才甘休,就是不給周澤留一口。
周澤端正坐直,斜睨了他一眼,眸色陰沉。
兩個男人的目光透著陰鷥,你瞪我,我瞪你,用眼神廝殺,車里似乎彌漫著滿滿的酸意。
馬車行至驛站停下,周凌恆讓人停下歇息,吃飽飯再趕路。
但可憐簡陋的驛站里沒什麼好吃的,沒有雞鴨魚肉,只有饅頭和清茶。周凌恆心情本來就不好,一看饅頭和清茶,憤怒的將手中杯子一擲,怒道︰「這是什麼東西?喂豬的嗎?」
柳九九掰了一小塊饅頭塞進嘴里,弱弱問道︰「你罵我是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