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夫人繼續問︰「發現當下,為何不說?」
「小姐怕此話一說,讓夫人為難,所以才想著別惹事,身子既然已經壞了,拿了和離書回府就是。」
許氏一听,更是難過,「你這傻孩子,真傻、真傻……」
許詩秋滿面淚痕,倚在她懷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既然知道被下藥,大夫可有說用的是什麼方法,大概什麼時候?」
陶嬤嬤恭敬回答,「大夫說只怕是一過府就喝了藥,事隔數月,什麼方法倒是無法知道了……只是……」
陸老夫人最看不得這種要說不說的樣子,「有話就說。」
「是,只是這府中上上下下希望小姐生不出孩子的,怕……怕是只有少夫人了。」
嘖,髒水果然潑過來。
喬翠喜雖然兩世為人,但不得不說,古人有些招數還真的是匪夷所思。
她轉頭給蘇木使個眼色,蘇木點點頭,拉著茜草悄悄往後退,一下出了大廳,轉眼走出滿福院。天色已經黑了,而且不過是個丫頭,竟也沒人發現。
陸老夫人已經十分疲憊,但不得不繼續,「翠喜,你怎麼說?」
「許姨娘進門時,孫媳婦都已經有孕了,防她做什麼。」
眾人一想,也是,若是喬翠喜無孕,還可能因為嫉妒而找姨娘麻煩,但她都快生了,搞這出做啥?
「孫媳婦雖然不是出身名門,但也知道許姨娘是雲華郡王之女,平常在暄和院,除非世子用飯,否則不曾要她出來過,孫媳婦的梳洗更衣,是丫頭伺候;茶水點心,是丫頭伺候;晚上要睡了月兌鞋蓋被,還是丫頭伺候,這對她可也夠禮遇了,唉,早知道許姨娘的嬤嬤要指責,我應當所有雜事都交給她,讓她知道什麼叫做正房,什麼叫做姨娘,現在被指責好歹也心平氣和一點。」
全姨娘、賀姨娘、雪姨娘听得臉上出現羨慕之色,居然都不用伺候,除了不能上桌吃飯,這姨娘過得跟貴妾差不多啊。
「我也不想跟個下人說個沒完,許姨娘,我就問你吧,你被下藥,然後呢?你覺得是我對嗎?」
許詩秋一臉淚花,在許氏一臉「別怕,姑姑在」的神色鼓勵下,點了點頭。
「你覺得是我,所以我要給你交代?那我就給你交代吧。」喬翠喜似笑非笑,「我簡單的說,我是正房,我懷有身孕,我還有夫君的偏愛,我防你什麼?你看過員外防乞丐嗎?」
雪姨娘噗哧一聲笑出來,被許氏一瞪,連忙斂起神色。
許氏皺眉,「媳婦,你這譬喻也太難听了……」
陶嬤嬤也幫腔,「老夫人,世子對我家小姐其實很偏疼的,他們兩人以前相處的樣子您總也還記得吧,那年花宴,郡王妃半開玩笑說要把小姐許給世子,世子當時明明很高興的。」
喬翠喜不想看陶嬤嬤,直接看著許氏,「婆婆,接下來的話您可能不想听,但媳婦為了自己清白,也沒辦法,您忍著點。」頓了頓,才道︰「夫君以前喜歡許姨娘,我是知道的,但他後來不喜歡了,我也是知道的,怎麼說呢,兩家都已經有了默契,誰知夫君一奉旨打水匪,許姨娘馬上許了張家,這讓男人怎麼想,就一兩年都不能等?當年公公征戰多年不歸,婆婆以郡主身分可是等過了二十歲這才成親,所以公公對婆婆又敬又愛,這麼多年了也只收了一個妾室,就是想起婆婆當年的青春年華都用在等待,不想婆婆被姨娘鬧得煩心。」
許氏想起當年,忍不住眼圈一紅。
「可是反觀許姨娘卻不是這麼一回事,世子前腳領兵出征,許姨娘馬上訂親開始準備嫁妝,結果嫁得不好了,又想讓世子再娶她——許姨娘,你若是男人,你心里怎麼想,我這麼跟你說吧,世子對你客氣是因為他感謝婆婆善心,提了顏姨娘為平夫人,讓她得以享祭祀香火,不然他才懶得理你這種自私的大小姐。」
喬翠喜眼角看到蘇木已經回來,伸過手,蘇木立刻把盤子奉上。「婆婆可看清楚了,這封是從張家送出來的香簽,當時許姨娘還是張家少女乃女乃——柳綠說這信十天半個月一封,世子從來不看的,是我好奇那上頭的香粉味道,這才留下一封。」
眾人原本頗同情許詩秋的,但現在神色完全變了。
陸蔚英打仗,馬上嫁給張少爺;陸蔚英凱旋,又開始寫信;和離後喊著要嫁入陸家……這也太隨心所欲了。
許氏神色更是十分古怪,張少爺寵妾室一回事,但是詩秋不守婦道是另外一回事。
這信寫往陸家,萬一被劫走,這不是蔚英一個人的問題,是陸家整門的問題。
「不,不是這樣的,我就是跟表哥敘敘舊而已,況且,我確實是被下了藥啊。」許詩秋擦著眼淚,「總之,我也不想追究了,就請老夫人給我和離書吧,我現在只想回郡王府。」
喬翠喜眯起眼楮,真想打她。
看看蘇木,蘇木點點頭,她便明白茜草已經就定位,很好很好,這次不一棍子拍扁許詩秋,她名字就倒過來寫。
「婆婆,媳婦又要對不起您了——媳婦是真心尊敬您的,不管是您當年等待公公,還是後來提了平夫人,媳婦都覺得您不是尋常女子,只不過一樣是王府所出,許姨娘真沒像到您半分——接下來的東西十分刺耳朵,還希望老夫人跟婆婆听的時候要有心理準備。院中的那個丫頭捧著的便是證據。」
眾人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到她的隨身丫頭站在院中,手上捧著一個黑色大圓盤,上面兩層盒子,看樣子很輕,不知道里面裝的是什麼。
「許姨娘沒有被下藥,相反的,她有喜了,是夫君出征後幾天診出來的,她沒第一時間跟我說,我也就等著——我自己有孕的時候也是這樣,悶了幾天這才讓人知道,所以也沒去追問,只吩咐廚娘別煮太寒的食材,又賞了她身邊幾個嬤嬤丫頭,讓她們好生照顧,可沒想到她一直沒來稟我,隔了約莫半個月,嬤嬤來報,許姨娘自己喝藥把孩子打掉了。」
廳上一片驚呼。
丈夫出征後發現有孕是大大的喜事,不管是男是女總是自己的骨肉,有個孩子正是依靠,把孩子弄掉做什麼?因為太奇怪,所以很難讓人信服。
但看著許詩秋,又隱隱覺得古怪,她不但不反駁,連呼吸都急促起來,大寒天里,額頭上冒了一層薄薄的汗。
「那兩層盒子里放的便是許姨娘那幾日用的白綾包,我已經請了當時替我接生的金婆子看過了,她經驗豐富,一瞧就說那是喝藥落了胎的,老夫人若不信,可請醫娘過來瞧瞧聞聞,到底是什麼,醫娘自然給答案。」
許詩秋已經抖成鋪子了,陶嬤嬤卻還試圖挽回局面,「少夫人,您怎麼能這樣信口開河,哪個女人不用白綾包,我們怎麼知道您不是隨便找個落胎女子的東西來誣賴我家小姐。」
「你沒見我繡過花,就以為我不懂女紅是吧,你要說我隨便拿個女子的東西來搪塞也行,我就請郡王府針線房的人來認衣料,認針線,看看那白綾包的白綾是不是出自郡王府,看看那針線是不是你的手藝。」
許氏簡直不敢相信,猛然抓住許詩秋的肩膀,「你、你真這麼做了?你……你為什麼啊……」
許詩秋大哭道︰「姑姑你沒听爺爺說嗎,一萬兵馬首戰折半,蒼間郡王又不願意釋出兵馬,只怕是凶多吉少,我若生下他的孩子,哪能再嫁,注定一輩子在侯府當個寡婦姨娘,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