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看著看著便心疼了,忍不住說道︰「雲衡,是不是要很久?看來我不是當模特兒的料,坐著不動我覺得好累。要不算了,咱不畫了吧?」
他用手抵住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微微一笑,「堅持一下,只是速寫,很快就好了。」
餅了一會兒,褚雲衡停下筆,不甚滿意地搖搖頭,「你看了別罵我喲。」
朝露幾乎是歡跳著奔過去的。
褚雲衡的速寫稱不上多麼專業,但他很好地抓住了她眉眼的特點,畫得很傳神,尤其是她唇邊那淡淡的笑,透著一股清冷孤高的味道,又不乏溫暖和柔情。
朝露從夾子上取下畫,小心地卷起來,「雲衡,我好喜歡。」
褚雲衡眯起眼楮,「你真直白。朝露,我也好喜歡。」
朝露當即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的話有語病,羞怯之下用卷起來的畫紙輕輕敲了下他的腦袋,「來,你好好坐著,我畫張畫像送你。」
「哦?你也會畫?」
「小看我?」朝露狡黠一笑,「我幼兒園時就很會畫畫了。」
朝露重新夾好一張紙,看著對面坐著的褚雲衡,托著腮幫子嘿嘿笑了兩聲,不一會兒,她昂著頭把畫架移到他跟前,「喏,像不像?」
不只是褚雲衡,小蘇也耐不住好奇心湊過來瞧,一看,兩人都樂了。
畫紙上哪里是褚雲衡,分明就是一只Q版的狐狸。
三個人的笑聲引得原本在臥房午睡的褚毅翔也下樓來,褚雲衡指著畫說道︰「爸爸,您來瞧瞧,這是朝露給我畫的像呢。」
褚毅翔看了之後也忍俊不禁,對朝露說道︰「畫得真不錯。」
畢竟是面對長輩,朝露不禁有些害羞,忙擋在畫架前遮住畫,「褚伯伯,我畫著玩的。」
「看看這狐狸,多討人喜歡……」褚毅翔一副硬憋住笑卻又假裝正經的模樣,「果然像我兒子。」
「爸爸,沒有您這麼夸人的。」
朝露白了他一眼,跟著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爸爸,我和朝露就先走了,」褚雲衡頓了頓,朝父親的方向走近一步,「以後我會常帶她回來看您。」
朝露偏過頭來,望著他英挺的側面,情不自禁地挽住了他的手臂。
褚毅翔的眼中有瑩瑩的微光一閃而過,又瞬間化為溫和的笑意,「好,說起來,我也該趁現在走得動,多去你那里坐坐。雲衡,你雖是個讓人放心的孩子,我也不該忽略你,只是這幾年我老了,精力不濟,而且我越是心疼你,越想關心你,心里就越……是我這當爸爸的太軟弱了。」他視線轉向褚雲衡身畔的朝露,「倒不及朝露這個姑娘家堅強勇敢。」
「爸爸,我都知道。」褚雲衡拄著手杖,上前一步後停住,伸出手抱了抱父親,「我會生活得很好的,你要相信你的兒子。」
走到玄關處,朝露正欲把之前折迭好的輪椅拉出來,褚雲衡卻道︰「我還是拄手杖去吧。」
朝露想了想,她家沒有電梯,要是坐輪椅,褚雲衡恐怕只能被她背著上去了,于是便說︰「都帶著吧,否則你的輪椅怎麼辦?」
褚雲衡輕輕搖頭,「沒事的,我本來就很少用輪椅,而且等下送完你之後我在搭車回爸爸這兒取輪椅就行。再說比起坐輪椅,拄手杖比較不麻煩。」
朝露默默低頭,不再提出異議。
坐上計程車後,朝露對褚雲衡說︰「其實我覺得自己有輛車比較方便。所以,我前陣子已經報名學車了,下禮拜就去學。」
「哦,這很好啊。」
她挽住他,把頭乖巧地倚在他的肩頭,「嗯,這樣我們去哪里都很方便了。」
「是會方便很多。」他笑了笑,「說真的,我很懷念那種開快車的感覺。」
朝露眉心一皺,下意識地低吼道︰「雲衡,開快車是很危險的!你……」
他好笑地看著她,「傻瓜,現在就算我想也不能了。我們家的車早幾年前就賣了,不僅我不能開,我爸爸也不再踫車了。」
朝露意識到自己失言,可又忍不住問︰「雲衡,你當年的車禍是因為開快車嗎?」
他略一楞,搖頭道︰「不是。」
她把手放到他的左手背上,五指稍稍扣住,抬眸問︰「是怎麼發生的?」
措雲衡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用右手覆住她的手背,「那個時候,我買了一份禮物準備送給當時的女友,恰好我在一條街的對面看到了她,我很高興,于是等綠燈亮了就往前跑,結果有一輛車就在那時候……」
朝露肩膀不由自主地一聳,腦袋從他的肩膀上離開,驚愕地望著他,「你是因為她才會……」她的心一陣顫抖,說不出是嫉妒、心酸還是心痛。
他輕輕地說︰「朝露,這樣說並不公平。」
褚雲衡那種急于為前女友辯解的態度撩起了朝露的怒意,也許他說得對,那只是場不幸的意外,是誰都不願發生的悲劇。可是此時此刻,她听不得他為那個女人做辯解。
但她也明白,為此事大動肝火是站不住腳的,只好悶悶地不說話。
「朝露,」他看著她,語氣中百般討好,「不管怎樣,誰都無法改變已經發生的事,如果這件事讓你難過,我只好請你原諒。我知道你不會喜歡听這樣的往事,這也是我之前沒有和你細說的原因,其實說到底,那已經不是很重要的事了,重要的是,我現在握著誰的手。」
朝露的眸子緩緩轉動,落到了自己和褚雲衡的手上,她的手仍然扣著他的左手,而他的右手也仍然覆蓋在她的手背上,她心中悄然一動,瞥向他,「如果那件事沒有發生,你現在握著的就會是別人的手了。」
褚雲衡很認真地說︰「我曾經很多次地想著,如果時光能倒流那該有多好;可是,自從和你在一起,我再也沒有過這樣的念頭,甚至覺得現在這樣其實也不錯。這些年,我陸陸續續放下了很多事,可有一點卻是很多人不知道,甚至連我自己都不敢面對的——我的心里一直有一道傷……那就是我在那場車禍里不只弄丟了我的健康,還弄丟了我的愛情。
「如果我說,過去我從來不曾認真地愛過,那不只是對你的欺騙,也是對自己的不誠實,受傷後,我本以為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投入地愛一個人,是你讓我改變了想法,是你讓我知道只有真愛是療傷聖藥,朝露,你就是我的藥,你也治好了我。」
陽光把他的眸子映得發亮,他的唇微微上翹,漾起一個溫暖迷人的弧度,讓朝露看得痴了。
「雲衡……有的時候我非常小氣。」她像只小貓般輕趴在他身上,用手撥弄他POLO衫上的第二顆鈕扣,撒嬌道。
「領教過了。」他任由她半撲在自己身上,「其實,有些時候我也小氣得很。」
「比如?」
「比如看到那個方蘊洲的時候。老實說,有兩回我很想和他打上一架。」
朝露一仰臉,看他半是笑意半是沉思的模樣,立刻坐直身體,「你需要我的解釋嗎?」
「不需要,你的心我明白。只是看到一個各方面條件都比自己強的競爭者,我難免會有不安。」
「他哪有各方面都比你強?」
「起碼不瘸。」他說得淡淡的,並不是傷感自憐的語氣,倒像是隨口說笑。
朝露怔住,想了想才開口道︰「如果你們打架,你一定會輸。」
她看到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淡淡的陰霾,可他表面上還裝作很輕松的樣子,「是啊,所以我才忍住沒有發作,很明智對吧?」
朝露捧起他的臉,讓他看向自己,「可是,誰說我一定會選打贏的那一個,我只會警己心里喜歡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