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靜靜望著她,表情微怔,喉結上下滾動,良久,他用力摟住了她,「朝露,我仍舊是可以給予別人幸福的人,謝謝你提醒我這一點。」
「你當然可以!」就拿眼下來說,光是依偎在他的懷抱她就幸福不已,心里像灌了滿滿的蜜糖。
他們忘情地在陽台上接吻,直到朝露偶然從眼角瞄到對面洋房的陽台上有人在偷窺好戲,她才不好意思地推開了他。
「喂,對面有人在看啦。」她抬起下巴尖,朝褚雲衡努努嘴。
褚雲衡順著她下巴所指的方向快速掃了一眼,臉紅歸臉紅,嘴上卻噗哧一笑,「怕什麼,讓他羨慕去。」
朝露假裝板起臉孔,把手杖硬塞回他的手里,牽著他的左手進屋。
他的房間不大,家多是西洋復古式樣,靠窗的位置還有一個紅木書架。
朝露粗略掃了眼書架上的書,大多是散文、通俗小說之類的,還有幾本德語詞典,便隨口打趣道︰「你這個哲學系老師,喜歡看的書倒還滿一般。」
他坐在床沿上,笑道︰「我從來沒覺得學哲學的非得是高深莫測的人,我也需要休閑放松,不能成天對著專業書籍啊。而且我在國內學的是德語,去德國才改攻哲學,回國後不久,我就搬出去住了,沒有哲學類的書也算正常。再者,我家大部分的書都在三樓的書房呢,你有興趣,等下我可以帶你去看。」
朝露踱步到他身旁坐下,晃著腿,故意夸張地說︰「有錢人的房子大得嚇死人啦,什麼臥室、餐廳、廚房、客廳、書房……我怕我越看越自卑。」
「朝露,你剛剛說覺得這里很美,像童話故事里的城堡,對嗎?」
「嗯,的確如此。」
他定定地望著她,驀地抬起手,很輕很輕地揉了揉她的頭,「這個城堡的門已經向你打開了,我的公主。」
聞言,她笑得比剛才更像個傻瓜了,「原來童話故事都是真的。」
褚雲衡臉上漾起滿足的笑,拉她在自己的膝頭躺平。
她近乎崇拜地仰面望著眼前的這個男人,一句話也說不出,心里被純粹的愛和滿足感佔據,直到他調整了一下坐姿,才意識到這樣的姿勢坐久了對他可能是種負擔,她慌忙起身,還怕他逞強,故意說道︰「雲衡,你太瘦了,硌得我好疼呢。」
他笑呵呵地說︰「所以說,我一直覺得電視劇里那種拿胳膊當枕頭枕一夜的情節是很荒謬的,連腿都受不了,更別說手臂了。不管是被枕的那個還是枕著睡的那個,恐怕都受罪呢。」
「你好像很有經驗似的。」她撇嘴道。
「這個……如果你真想試驗,我們下次可以試試。」他壞笑道。
「喂!」朝露大窘,「才不要。」
「沒事,你可以枕我的左臂,他不怕麻掉。」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反正我一只手就夠用了。」
朝露心里輕輕一疼,模了模他的左手,又松松握住,垂首道︰「萬一壓壞了呢?」
「本來就已經不好了,沒關系。」他寵溺地看著她。
「所以才要更小心地對它啊。」她的眼楮里閃著柔光,「也許好好保養,有一天它會好起來,並非是絕對沒有可能對不對?」
他嘆了口氣,「理論上,如果醫學進步或者奇跡出現就可以痊愈,只是奇跡這東西我早就不相信了,而醫學進步可能在我有生之年都看不到。朝露,如果我永遠都是這樣,你會失望嗎?」
她立即搖頭,「不會。雲衡,認識你以後,你從來沒有讓我失望過。」
他露出安心的表情,「或許我剛才說的話也不完全對,奇跡還是有的……」他的手指拂過她的發,合上眼,身子略向前傾,在她的頭頂印了一個吻,「我能死里逃生、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算一個,而你則是另一個!人不能太貪心,上天已經給我創造了那麼多奇跡,我不能奢求更多了。」
「其實你對我來說,也是意想不到的人呢。」
「那是一定的,你怎麼會想到自己會找一個……」
朝露搖頭,「我要說的不是這個,而是我曾經以為自己這輩子很難嫁出去。」
他一挑眉,「鄭重提醒某人注意措辭,你是在暗示……咳咳,明示我什麼嗎?」
朝露立即意識到自己嘴快了,她羞得背轉身,咬了兩下唇瓣,又轉回來半嗔半喜地捶他。
「好了好了,知道我打不過你就下狠手呀?」褚雲衡單手難敵雙掌,干脆不躲不藏,笑嘻嘻地任她發泄。
「我還預備下狠腳呢!」說著,抬起腳輕輕地踢了一下褚雲衡的小腿肚,像個孩子似的哈哈笑了起來。
「繼續說下去,為什麼你曾經以為……咳……」接收到她的「凶光」,他干咳了一聲,改口道︰「好好好,我不說,反正就是你那個意思。」
她正了正臉色,「很簡單,太好的人高攀不上,太差的人不肯遷就,不好不壞的人沒有感覺。」
「哦,那我算這三類中的哪一種?」
「你是第一種,所以我才說你是意想不到的人。」
褚雲衡搖頭,「我絕對不是第一種。你原先設定的標準絕不會是我這樣的。」
她坦言道︰「也許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如你所言吧。但是雲衡,對我來說,你更不是第二種、第三種人,你是很特別的,是在我設定的條件框框之外的,最好的那一個。」
第9章(1)
朝露在褚家待了一整個下午,準備離開時,褚雲衡握著她的手說︰「我送你回家。」
她知道他的脾氣,就算行動不方便,這種細節上他從不妥協,便也不拒絕,再者,原本也想著到時留他在她家吃完晚飯。她扶著他下到一樓,恰好踫見小蘇套了件工作褲,正在搭畫架,便打了聲招呼。
朝露小時候也曾對畫畫感興趣,只是家中經濟情況不允許便沒有學,心里卻隱隱引為憾事,見小蘇搭起畫架,就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小蘇,不介意我們過來看看你的畫吧?」褚雲衡忽然說。
「不介意。」小蘇表現得很是隨意大方,反而是朝露听了覺得冒昧,顯得遲疑。
褚雲衡見狀笑笑說︰「要是真喜歡,你可以拜小蘇做老師,他平時也收一些學生的。」
朝露這才隨他走近小蘇的畫架,架子上是一張小幅的亞麻畫布,畫的是油菜花開的田野,應該是幅油畫,但目前只完成了素描稿的部分。
小蘇一邊用松節油調顏料,一邊說︰「不如褚大哥你替你女朋友畫張速寫,我這里的畫紙都是現成的,畫架你用我學生的就行了。」
朝露听了眼楮一亮,「雲衡,你好像有說過,你小時候學過畫畫?」
褚雲衡皺皺鼻子,「小蘇,你可真是難為我了。在我學的各種東西里,畫畫本就是最不擅長的,而且都多少年沒踫了。」
小蘇回頭笑道︰「褚大哥,過去你不也常到我這里來畫上兩筆嗎?只是畫著玩的,又不是要你參展,我想,你女朋友一定會很驚喜的。」說著還朝他眨眨眼。
「好吧。」褚雲衡笑了笑。
「要我幫忙搬畫架嗎?」朝露主動說道。
「我來就可以了。」小蘇很熱心地幫忙搬來畫架,調節好高度,又夾好了紙。
褚雲衡看了看室內的光線,讓朝露在指定的位置搬了張椅子坐好,自己則在她對面的一張皮沙發上坐下。
朝露看得出來,作畫對他來說是件辛苦的事,他必須時不時用手肘撐一下扶手,而右腿則緊繃地抵住地面,以防止身體下滑,作畫的間隙他得保持坐姿平衡,沒有了右手的支撐,這件事就變得有些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