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靖進到議事閣,年輕俊秀的皇上樂見這名小舅子,省略君臣大禮,兩人相對而坐,喝著醇香好茶,皇上先問及韓靖前來皇城這一路發生了什麼趣事等無關痛癢的話題後,才神情一肅,切入重點,「你與銀龍王朝夕相處,如何看他?」
「面對兩次危機,銀龍王都能從容以對,的確有能力擔當重任,若能讓他為我朝廷效命,絕對是助力。」韓靖對他可是贊賞有加。
「但他的真實身分……朕實在勉強不得。」這一點始終困擾著他這個天子。
「皇上放心,微臣有能力讓他替皇上賣命的。」韓靖信心十足,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銀龍王都讓他找出巢穴來了,還怕降伏不了他的人嗎?
「如此甚好,否則這一次官銀北送若再次被劫,國庫恐怕也無法再應付了。」這是皇上最擔心的一點。
韓靖堅定的回道︰「微臣定不負皇上所托。」
「談完國事,再來談談你個人的事吧。」皇上俊逸的臉上露出興味盎然的笑意。
韓靖頓時有股不好的預感,他不自覺養起眉頭。「微臣有何事?」
皇上的表情又變得有些遲疑。「朕在前些日子听到一個可信的消息,西安公府的大姑娘是跟著你一起乘船返回皇城的。」
「微臣對她沒任何想法。」韓靖回得直接。
皇上笑逐顏開,韓靖的答案讓他松了口氣。「看來老西安公打的如意算盤無法成真,那麼朕得想一套說詞,婉拒老西安公請朕賜婚一事。」
「這點就煩請皇上費心了。」韓靖也不客氣的笑道。
「無妨,把銀龍王的事辦好比較重要,不過你的動作得快一點,對慶安侯府閨女有心思的還不少,老鎮國公也為府中的嫡長孫來求朕賜婚。」
由于韓靖很早就將計劃稟報給他知道,所以他明白唐麟靜是一枚極重要的棋子。
「皇上放心,微臣這幾日就會向各皇親貴冑發出邀帖。」
皇帝露齒一笑。「這一次,你是打算順老夫人的意了?」
「是啊,再讓老人家裝病下去,微臣也于心不忍。」韓靖懶洋洋的回道。
皇上臉上的笑意頓時不見。「可是,一旦她知道你選的媳婦兒是個連行房都有問題的女子……」
韓靖面帶微笑。「總不能全順了祖母的意,祖母年紀大了,不時得想想法子與臣斗智,這也是微臣的孝親之道啊。」
「哈哈哈——」皇上忍俊不住的大笑出聲,真好,他許久沒這麼大笑過了。
在他的治理下,天下看似太平,但王朝國土大,官員數量可觀,要說個個清廉是不可能的,還是有一些臣子徇私枉法、剝削民脂民膏。
就如易城海賊橫行一事,查到的某些線索也暗指恐有貪贓枉法的官吏與不肖海賊勾結,偏偏這極可能和一個動不得的權貴有所牽扯,他貴為天子,沒有足夠證據,還真治不了他。
韓靖再與皇上議論些事情後,便乘坐馬車返回老宅——韓太傅府探視祖母祖氏。
氣勢恢宏的老宅大門上,掛著一塊先皇所賜、寫著「韓太傅府」的陳舊匾額。
韓靖的父親曾是先皇的輔佐大臣,卻在一年冬夜染上風寒,因忙于國事疏忽照顧,從此落下病謗,身子時好時壞,後來才在母親的要求下,卸下太傅之位,全家搬至北江的璞城居住。
所以這屋子從他七歲時就空著,直到他十幾歲跟著皇上打仗,建立功勛,姊姊入了皇上的眼,成了皇後,他們曾回來這里小住幾個月,就再回北江,沒想到他遲遲不願成親,竟讓老頑童似的祖母一怒之下回到皇城,還丟下他要不成親,她就不回北江的重話。
偏偏皇上有些見不得光的活兒都得找他去辦,辦一趟差少說三個月,多則半年或一年,祖母雖知情但不諒解,鐵了心的住在皇城,他的父母偶爾到此小住勸她回北江,但老人家早年喪夫,有著稚子心,就耍著脾氣,怎麼也不回去,至今算算也有五、六年了。
愛內,高堂邃宇,處處堂皇華麗,走進祖氏住的院內,更見雕梁畫棟,廳堂兩旁站了不少宮女奴僕,再進去,一面珠簾內,床榻旁,皇後翠繞珠圍,貴氣雍容的坐著,但半躺在床上的五旬多老婦更見貴氣,只是這會兒刻意撲粉的蒼白面容、泛紅的眼眶,還真的多了點虛弱,一旁還站著年屆六旬的莫老太醫。
韓靖快步來到床榻前,坐到床沿,大手握著祖母的手。
「祖母這病好不了了,要說沖喜還有一點機會……」祖氏難過的說著,老眼還閃動著淚光。「但我知道你一定又說我在騙人,皇後娘娘在這里,莫老太醫也在,你可以問問他們。」
被點到名的兩人都有些心虛,老人家可真會睜眼說瞎話,明明身子骨硬朗得很,可他們又不好當面揭穿,畢竟老人家的心思也很清楚,就盼著韓靖能成親生子。
「孫子怎敢說祖母騙人?祖母的臉都蒼白得不見血色了。」韓靖適時的讓自己露出不忍的表情。
祖氏心下一喜,但仍苦著一張老臉。「所以說啊,祖母的日子不多……」
「我會替祖母找個孫媳婦兒的。」
祖氏驚喜的瞪大了眼,隨即咬住了唇,就怕自己忍不住笑了出來,可是那眼眸眯眯的模樣,怎麼看都是欣喜的,最後祖氏憋得受不了了,開心的說著她要辦個秋宴,送帖子請來各家千金閨女,讓孫子好好看,挑一個大家閨秀請皇上賜婚。
皇後當下就應允了,稍後,得償所願的祖氏在房里休息,莫老太醫也先行告退。
韓家姊弟倆漫步到了涼亭小敘,奴僕備上茶水後,一干奴僕宮女都退到亭外。
「弟弟想開了,願順了祖母的意?」皇後笑吟吟的問。
韓靖啜了一口茶湯,放下茶杯,咧嘴一笑。「臣這是為國捐軀,皇後可得替臣向皇上多要些封賜才行,要不,就是要一直獨寵皇後,臣才能捐軀捐得心甘情願。」
「胡說什麼呢!」皇後粉臉酡紅,雖有後宮三千,但皇上待她極好,她不求專寵,只是……「看來又是替皇上辦什麼事,才如了女乃女乃的願吧?你可得想清楚了,婚姻大事不能如此隨意。」
「皇後請放心,人選若無意外,臣會喜歡的。」他想起銀龍王那張天仙容貌,估算著唐麟靜既是雙生妹妹,容貌自然不必說,個性應該也挺合他的意。
皇後一听更好奇了,頻頻追問是哪家千金,他又是怎麼知道對方的,但他就是不願多說,要她問皇上去。
皇後粉臉更紅了,她每有所求,皇上總是刻意在床事多加折騰才如她願,她這是問還是不問呢?
灰蒙蒙的天空下,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在染上秋意的皇城刻意東繞西轉,最後抵達了慶安侯府大門。
車內的唐麟靜明明听到坐在對面的葉寬說著「到了」,她還在做最後的垂死掙扎,不肯張開眼楮。她不想回家……
有誰像她那麼悲哀?連回家都是一大工程,下船後,先得施展輕功飛檐走壁,防止有心人追蹤,再到某個約好的地點坐上馬車,在皇城東繞西繞,確定沒被人盯上,再輾轉換另一輛馬車,在車內換掉銀龍王的袍服,穿回唐麟希慣穿的銀繡白袍,至于相貌俊秀的葉寬也換回一襲藍袍服,雨人的銀、黑面具全都交給駕車的車夫,他們同是天濟盟的人,專責掩飾兩人的身分,並載兩人回到慶安侯府。
「主子?師妹?靜兒?」葉寬見她動也不動,只能一喚再喚,最後喚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