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皺著眉將杯子里的水倒入洗手槽,重新再倒一杯;止痛藥在他手上轉了轉,然後昂首吞下藥丸。
經過一整個下午的忙碌後,原赤御雙手環胸,得意非常地看著自己的全新杰作。他將房里的窗簾和床單組一並換成黑白色系,並丟了窗邊可怕的花瓶後,再增添幾項必備的家具。
此刻,這間屬于他的臥室,看起來既優雅又舒服。
這才是男人的房間!邵可寧的審美眼光真是有待改進——居然以為那丑斃了的鬼顏色會是他的格調!
消耗了大量體力後,他的肚子此時正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他之所以不踫那份早餐,並非因為它看起來不夠美味,而是他根本懷疑——在那看似可口的三明治夾層內,藏著可以讓人斃命的劇毒;就連那兩顆頭痛藥,他也是經過再三確認才放心吞下的。
听見鑰匙轉動的聲音後,客廳的門被輕輕推開。
邵可寧低著頭,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站在不遠處的原赤御偏著頭,觀察著是什麼原因讓她突然得了肌肉萎縮癥。
「你在干嘛?」就在她靜悄悄帶上門的同時,他問道。
那個背對著他的身體明顯震了一下。
經過兩秒後,邵可寧緩緩轉過身,臉上掛著令他強烈不安的笑容。
「你醒了?我還擔心聲音太大,會把你吵醒。」她說。
原赤御挑起一道眉,用著懷疑的眼神盯著她。
「吃過晚餐了嗎?」見他沒有回答,她只好笑著化解尷尬︰「我買了義大利面,你應該會喜歡吧?」
這一次,原赤御的兩道濃眉全抬高了。
「容我了解一下現在的狀況好嗎?昨天我們還互相仇視對方,我的立場沒有改變,希望你也別擅自變動。」
經過一早和原赤菲的電話長談後,邵可寧想不變動都難。
「那只是個小小的誤會……因為你……和我想象中的……有點不大一樣。」
然而,原赤御根本無心去「同情」她突發性的語言障礙。
「你昨晚用力踢了我——如果那不是我在作夢的話。」
意思是——他是故意回踢她的嘍?
可惡!忍住……千萬得忍住啊,邵可寧。
只要她可以和原赤御相安無事地度過兩個月,赤菲姐就會幫她以三分之一的房價,說服她那個頑劣的弟弟賣了這棟精致的別墅。
她居然可能成為這里真正的主人!要她多背上幾年房貸也絕不後悔;更何況原赤御是個同志,她的安全也等于得到了保障。
很好,這絕對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我以為你是小偷,後來才發現弄錯了。」她還俏皮地補上一句︰「瞧,我不是還幫你蓋被子了嗎?」雖然他已經凍了一個晚上,不過,反正天氣不冷。
「關于你提到的那條被子,我已經讓家具公司的人回收走了。」他順手打開身後的那扇門。「事實上——我出清了。」
看著全面換新的房間布置,邵可寧有長達十秒鐘都發不出聲音,臉上的笑容就快要消失了。可惡!她一點也不喜歡浪費微笑,特別是浪費在原赤御這種人身上。
尤其他那隨時準備損人的輕蔑眼神,她看了就有氣!
「不喜歡的事物,何必強求自己去接受呢?你是對的。」
沒錯,她是這麼說了……看來她低估了自己對這幢房子的渴望。
「有問題。」他狐疑地眯起眼,右手搓揉著下巴。「邵可寧,你的態度大有問題,這其中似乎存在著某些我不知道的原由?」
邵可寧馬上心虛地避開他的注視,將袋子里的食物放到餐桌上。
「我承認剛見面時我對你的態度不是很好。坦白說,我也不希望我們相隔多年後的重逢會搞成那樣。」她一邊拿出義大利面,一邊打開微波爐。「不過我想……既然我們小時候能夠好好相處,現在應該也不難。」
原赤御冷笑,目光直視著站在面前的女人。
看來邵可寧不只態度有問題,就連記憶也有問題。
哼,他絕不會愚蠢到以為她突然有了自省的能力。她現在這樣的舉動,在他看來猶如某個殺人犯「平靜地陳述分尸的過程」般諷刺!
「我不餓。」他轉身,用力關上房門。
第3章(1)
拉上窗簾,原赤御呈大字型倒在床中央。
他大可爽快地付了那筆違約金,且如掃灰塵般把邵可寧那女人給趕出這棟房子,然後再悠閑地享受自己的假期。
但他為什麼要?原赤菲……她休想再從中撈到一點甜頭!
打從知道邵可寧是女人之後,原赤御的心情更加不痛快了。因為他之前所想到的報復手段全只適用于男人。
那麼……關于他心酸的往事,又該如何抒發宣泄?
還記得在他準備升上中學的那一年暑假,住家附近搬來了一戶鄰居。
原赤菲從小就沒同情心,最討厭一群人在她身邊當跟屁蟲,于是乎,敦親睦鄰的工作就落在他身上。
邵可寧很喜歡粘著他,一開始他並不覺得煩,甚至還挺喜歡這個小他五歲的孩子,直到他漸漸發現所有的倒霉事全沖著自己而來時。
在他居住的鎮上,有一條被不良少年佔據的巷子,除非有必要,否則大家都盡可能避免從那兒經過。那年代還流行「太保」這個稱呼,但話若傳到對方耳里,可能會招來禍端。
于是鬼點子特多的原赤菲,給那群人取了個可愛的名字︰保兒。
自此,那里理所當然地成了保兒街。
某天,他因為邵可寧所說的一個笑話而分了神,不小心將腳踏車騎入禁區。本來他們應該可以平安無事的,但很不幸地坐在他身後的家伙由于笑得太開心而把剛吞下口的飲料卡在喉嚨里,而就在這麼一上一下的情況之下……
邵可寧吐了。
當時他並沒發現到邵可寧吐了,但顯然坐在冰果室里享用剉冰的保兒群看到了。他們手上的湯匙因目睹邵可寧的嘔吐物而停在半空中,呆滯地看著他和邵可寧呼嘯而過的愉快身影。
棒天一早,不甘被壞了胃口而氣憤難消的保兒群把他打了一頓。
為什麼嘔吐的人是邵可寧,被打的卻是他?
原來,邵可寧那時正低頭狂吐,而騎著車漾著陽光般笑容的他被一眼認出,自然成了保兒群尋仇的目標。
這種鳥事,過了也就算了,他並不會因此而記恨。
不久後,他再次載著邵可寧行經幽靜的小路,由于腳踏車的煞車無故壞了,盡避他歸心似箭,但仍以緩慢的速度前進著。
誰知邵可寧的拖鞋突然掉在路上,未經思考的她立刻跳下車去撿,原本搭在他肩上的雙手在她轉頭的瞬間將他推向前,他騎著失控的腳踏車,硬生生沖向那早該被砍掉的該死老樹。
就這樣,他得到了一輛新腳踏車,但被罰跪整晚的也是他!
基于義氣,他沒有將肇事者給抖出來。
而他的義氣換來什麼?一次又一次的鳥事!
邵可寧最喜歡吃芒果,剛好鄰村的田野間有一大片種植地,芒果飽滿多汁、結實累累,終于被她盯上了……他是大家眼中的好孩子,不該犯這樣的錯誤的。
但他不僅當了共犯,還成了親自摘下果實的小偷。
雖然他們做的錯事沒被發現,但一連吃了好幾天的芒果,卻意外引出他對這項水果的過敏,整個夏天他的臉都腫得像豬頭。
那時候,年幼的他深深覺得這是老天爺給的懲罰,並未因此察覺……邵可寧極有可能是地獄悄悄派來的索命使者。
他記得每回邵可寧走累了,就會哀求他背她。她個子很小,那點重量對他而言並不會造成困擾,但她就是喜歡自己抓一段距離,然後暴沖跳上他的背。終于在一次的跌倒中,他的膝蓋嚴重受傷,包扎了好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