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個姊姊對于金錢的執著真不知道是遺傳了誰。
「好,我委曲點行了吧,那棟房子又不是只有一間房,反正時間到了我就回紐約。」原赤御自認已經做出最大的讓步。
「你們……要住在一塊兒?」
「不行?」他拉高音量。「那你就叫邵可寧立即滾出我的房子。」
原赤菲緊張地咬著手指,心里衡量著下一步該怎麼做。
坦白說,她靠弟弟那棟房子淨賺了不少錢。除了額外的租金,連原赤御每年轉交給她顧佣人打掃房子的清潔費也一並進了她的口袋。
她見邵可寧很喜歡、也相當愛惜屋子,因此直接簽了兩年長約,還預收了一年租金。重點是--那些錢,早已回不來了。
「這樣也太失禮了……或者,你來我家擠一擠也行。」她支吾道。
「我心情已經夠糟了,你那些小家伙會讓我好過嗎?」
「可是……你們不會覺得怪怪的嗎?」
「怪什麼啊?我只住兩個月,或許更短;況且邵可寧我又不是不認識,我都不計較了,你到底在擔心什麼?」他不耐煩地問。
原赤菲輕嘆一聲。「不能怪我,正常人都會擔心的。」
看來她親愛的弟弟已經被思想開放的西方社會給同化了。
罷了,他天生就是個叛國賊,向來只吃西餐或五色拼盤,東方的清粥小菜大概不合他胃口。但她要怎麼向邵可寧交代呢?
「我問你,邵可寧還是老樣子嗎?」他突然扯開話題。
「她……個性是差不多,但長大後更可愛、更漂亮了。」
「是嗎?」他輕蔑地一笑。「那種個性能維持這麼多年,還真教人吃驚。」
話說回來,那個小惡魔就住在他的屋子里……沒想到獵物就這麼自動送上門來,這或許是老天爺給他的報復機會。哼,兩個月夠他折磨邵可寧了。
「你該不會還記恨著小時候的事,想找她麻煩吧?」
「怎麼會?那都是陳年往事了。」說完,他再次冷笑兩聲。
面對這詭異的狀況,原赤菲安靜了下來。
「赤御,你真的不打算住飯店或我那兒?」她小心翼翼地問。
「那對我有什麼好處?還是你……」
「我只是希望……你再考慮一下。」
「好不容易回台灣,總是要見見久違的老朋友。」原赤御道。
難得原赤菲會這麼低聲下氣說話,或許他應該再考慮--
不,就算山崩地裂在眼前發生,他也不會讓這個絕佳的時機給溜走。
老天,他已經開始期待了。
結束和弟弟的通話後,原赤菲苦著一張臉坐在吧台里。剛送完餐點回來的邵可寧立即察覺不對勁,匆匆將收回的空盤子放進洗碗槽。
「怎麼了嗎?」坐到原赤菲身旁,她問。
原赤菲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接著唉聲連連。
「赤菲姐,你別一直嘆氣,快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你一講完電話,整個人就變得心事重重的?」
「我有件很對不起你的事情,不知該如何開口。」
她一怔,但仍是體貼地露出微笑。「你說出來,沒關系。」
「我記得曾跟你說過,租給你的那棟房子是我弟弟的。」原赤菲再次皺眉。「他現在有個迫不得已的理由必須回來,而且他打算住進那里。」
邵可寧有些詫異。「那我不就……得搬走?」
她的表情令原赤菲更加內疚了。雖然她們的交情夠深,又是事業上的合作伙伴,但關于房子合約的問題,實在有些棘手。
要是原赤御那家伙肯住飯店或她家,就什麼事都沒了;可他卻那麼堅持,而她又舍不得那些白花花的鈔票……可惡!
「那倒不用,赤御只待兩個月左右。」原赤菲看了看她,小聲補充說︰「只要你不介意……暫時和他同住,一切都不會受到影響。」
「這怎麼行!」邵可寧直搖頭。「不可能的。」
「你放心,我會退還這兩個月的租金。」
「不是這個問題。」邵可寧無奈地申吟。「我和他孤男寡女同住一起,免不了會尷尬,就算以前認識,現在也差不多是陌生人了。」
「就是啊,我也這樣告訴他——」原赤菲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住,腦中靈光一閃。「只有男女同住問題困擾你嗎?」
「呃……可以這麼說吧。」邵可寧勉強道。
「那你真的沒什麼好顧忌的,因為他是個同志。」原赤菲面不改色地撒謊。
邵可寧張大眼楮。「同志?!」
「我本來是不想說這個的。」原赤菲故作無奈地搖頭,甚至轉過臉,發出小小的嘆息︰「雖然這種事沒什麼對錯,但赤御因為不想讓我爸媽失望,所以只好隱瞞自己的性向;誰知道我爸媽卻不斷要求他結婚,這次是最後通牒了。」
她這樣說鐵定會被判下地獄拔舌,但……她也是逼不得已。
要她吐回那些錢實在太痛苦了!她相信她那個面惡心善的弟弟終究會原諒她小小貪念下的謊言,大不了就是挨一頓罵,又不會少塊肉。
邵可寧沉默許久,終于抬起載滿同情的雙眸。
「就算原赤御暫時避開了你父母給的壓力,但他總是要面對的。」她說︰「赤菲姐,我認為你應該利用這次他回國的機會,勸他拿出勇氣坦承自己的性向。」
「好……我會的。」原赤菲極不自在地回答。「這麼說……你是同意嘍?」
沒想到她隨口胡謅的話馬上見效。
真是的,害她之前還為此擔心個沒完。
邵可寧咬著下唇,還是有些猶豫。「說實在的,原赤御的處境雖然很可憐,但我沒把握能和他處得來。」
「可寧,你是那麼善解人意,」原赤菲長嘆一聲。「有你在赤御身邊顧著,我才能放心……他不會做出傻事。」
「什麼意思?」
距離成功只剩一步了,原赤菲心想。
並非她狠心下替邵可寧著想,而是她非常相信赤御的為人。他這輩子從沒強迫過任何女人,就算有了心儀對象,也會在有十足把握之下才主動去追求。
況且,他們的個性絕對不可能一拍即合。
只要忍耐兩個月……兩個月就好,應該下會有什麼大問題的。
「其實赤御以前不是這樣的,要不是半年前他那已經論及婚嫁的女友突然變心,對他打擊太大,才會造成他開始排斥女人。」她繼續說︰「即使現在他表現得很正常,但我擔心他並沒有真正定出那個陰影。」
原赤菲心虛地把她前兩天看過的八點檔老梗適時用上。雖然她總是在電視機前邊看邊罵,但仍忍不住為主角們掬一把淚……但願這也能感動邵可寧。
「原來是這樣。」邵可寧的聲音里有著讓原赤菲安下心的哽咽。
「世上總有無法避免的悲劇,不是嗎?」
「好吧,我會盡量幫助原赤御的。」邵可寧認真地說,而後臉上突然浮上一抹困惑。「不過……他的遭遇怎麼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我們還是別談這些煩人的事,有客人上門了。」
「赤菲姐,我來就好,你先平復一下情緒。」邵可寧起身。
原赤菲點頭淡笑。「好,謝謝你。」
她迅速抽出面紙,假裝按住眼角的淚水,事實上是悄悄擦掉剛冒出的冷汗。
夏夜的晚風穿越整座城市,徐徐拂掠過邵可寧耳際。
只是,這陣風非但沒有帶來讓人清涼的感受,反而加劇空氣里的悶熱。
全球氣候暖化的關系,讓這個夏季顯得漫長且燠熱。她輕輕拭去額上的汗水,很是後悔今天穿了牛仔長褲和高跟鞋到機場。
一走進入境室,冷氣強而有力地罩住她全身,教她感到一陣舒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