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博安立刻紅了臉,瞥妻子一眼。
只見京玲若無其事地模模自己的頭發,順手拉整身上純手工的蕾絲衣邊。
他惱羞成怒地對兒子發火︰「原赤御,你給我听好了!我要你立即卸下職務,好好考慮清楚原家的香火問題!」
「少拿這件事來壓我!」原赤御激動怒吼。「等著吧,赤月國際少了我,絕對會是你的一大損失。」
京玲見兩個男人對杠了起來,只得使出拿手本領—從口袋里抽出一條準備多時的絲綢手巾,裝出啜泣的模樣。
「真的很抱歉……我為原家生出了這麼一個忤逆自己父母的不孝子。」她哽咽地對丈夫說。
原博安一面安慰她,一邊怒目圓睜地瞪著兒子。
原赤御濃眉深鎖。又來了,千錯萬錯又是他的錯!看來他若不想辦法敷衍一下,他父母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每次,只要這對夫妻聯手出擊,他的勝算機率就會大幅下滑。
他低頭深吸一口氣。「結婚也要有適合的對象,你們總不希望我隨隨便便帶個女人回來見你們吧?」
「當然。」原博安的眼楮瞬間亮了起來。「呃……外國媳婦我是不介意,但她最好要懂得泡茶或書法。如果她還會下象棋,那就再好不過了,無聊時也可以和咱們夫婦交流一下。」
原赤御僵住表情,再次為父親的無理感到震驚。
「我最敬愛的父親,您別忘了這里是美國。」
「這里找不到,就回台灣去找呀!」京玲打岔後,接著問︰「寶貝,那里可是你的故鄉,難道你忘了?」
台灣?原赤御已經忘記自己有多久沒回去了。問題是……
他這麼一個炙手可熱的黃金單身漢,哪需要千里迢迢回台灣找老婆?
「那個……巴黎分公司的合作案可能有所變動,我下星期必須得去那兒一趟。」他試著做最後的努力。
「你放心,為父自有安排。」原博安故意給自己冠上高壓負擔的頭餃,「這麼大一間公司,不會因為執行長不在一陣子就倒閉的。」
「一陣子……你打算讓我消失多久?」他的怒火再度涌上胸口。「我肯答應考慮這件事,你們就該偷笑了!」
京玲聞言,再次放聲大哭。「老公……咱們原家祖先會不會死不瞑目而托夢來責備我?我心髒不好,真的沒辦法承受這些。」
原赤御絕望地閉上雙眼,一心只想忽視這種哭天搶地的荒謬畫面。
「說吧,要給我多久的時間去說服自己接受你們的威脅?」
京玲用手帕拭去淚水,順勢清清自己的喉嚨,說︰「我的寶貝,再過兩個月正好是赤月國際台灣總公司成立二十周年的慶祝酒宴。之前你從未參加過,我看這次你就待到那個時候,你覺得如何?」
聞言,原赤御頓了一下。
他仔細回想,赤月國際從女性保養品起家,進而研發各式美妝與香水行銷全球,已成為亞洲最具代表性的品牌;然而,他除了業務方面的接洽外,確實從未參與過台灣方面所舉辦的各項活動。
「還有,別忘了你的主要任務--給咱們物色一個理想的好媳婦兒。」原博安提醒道。「就當是放自己一個長假,何不放寬心些?」
原赤御轉過身,背對著父母。
沒錯,最近他的心情是有些煩悶。
繼而他一笑,反正這只是為了應付眼前的難題。
「就兩個月。勸你們別太期待,我的答案不會有所改變。」
沿著熟悉的路線,邵可寧將車駛至她的專屬位置。
一身寬松的亞麻針織衫,墨綠色小短褲和交錯綁在腿上的牛皮繩涼鞋,及肩的俏麗中長發隨風輕輕擺蕩。
她推開一扇縴塵不染的玻璃門,走進一家名為?相聚一刻?的咖啡館。
一縷淡淡的咖啡香氣立刻撲鼻而來。
邵可寧走進吧台里,和正埋頭整理帳目的原赤菲打了招呼。
這間坪數雖不大、但裝潢典雅的咖啡館,正是她倆苦心經營一年的成果。由于沒有任何經營方面的經驗,前半年的營業額只能以一個?慘?字來形容。
她一向對數字很頭痛,因此帳目這方面全由原赤菲一手掌管,自己則負責四處探訪、學習各家咖啡館的成功訣竅,及打理店內的貨源與材料部份。
「一切都還好嗎?」邵可寧問。
原赤菲抬起臉,摘下在鼻梁上壓出兩道微紅痕跡的黑框眼鏡。
她今年三十三歲,是個標準的衣架子,雖然已生了一對雙胞胎,身材卻依舊苗條迷人。她美麗又性感,很懂得打扮,總是知道自己適合什麼。
「很不錯,愈來愈穩定了。」原赤菲道。
從一路慘賠到收支平衡,甚至已經開始有些許的進帳,她裝滿數字的腦袋終于有停止忙碌的一刻。
邵可寧綻出一抹美麗的微笑,靈活大眼說明主人活潑樂觀的天性。
她的視線移轉到桌上,發現原赤菲的手機正閃著光。她知道原赤菲在算帳時不喜歡被打擾,所以常忘了將手機調回原先的設定。
「赤菲姐,你的手機好像有來電。」
「謝了。」她連看也沒看就接听。「我是原赤菲,您哪位?」
「我有麻煩了。」對方沒報上姓名,開口就是這麼一句。
原赤菲停頓了兩秒,把手機移到自己眼前。待弄明白對方是誰之後,她立即露出愉悅的笑容。「我親愛的弟弟,有何貴事啊?」
「我被逼婚了。」
她大笑。「哪個女人這麼有本事,居然讓你打電話來訴苦?」
「原赤菲,你不是常說自己是兩人之下、萬人之上嗎?」
「我是這麼說過。」
「就是你頭頂上的那兩個人。」原赤御有氣無力道。
「喔,我對你深感同情。」但她的語氣中可絲毫沒那個意思。「好吧,你希望我怎麼幫你呢?」
電話另一頭沉默了好半晌。
「喂?赤御,你還在嗎?」一度以為斷訊的原赤菲再次確認。
「我得暫時回台灣避開這個風暴。」
「回台灣?這可是大新聞。我想想……你自從十三歲離開後,似乎早忘了這里是你的出生地吧?」她不禁嘲諷。
「夠了,我不想在這種時候還听你說風涼話。我問你,我交給你保管的房子沒被你拿去賣吧?」
這回,換原赤菲沉默了……
原赤御做了一個深長的吸氣。「該死的,快點推翻我的猜想!」
「那個……是沒有……但也差不多了。」
「給我說清楚!到底有沒有?!」他失去耐性地大吼。
第1章(2)
下一刻,原赤菲偷瞄了身旁的邵可寧一眼,然後帶著尷尬的笑容起身,走進吧台後方的休息室。
「你還記得可寧嗎?」關上門後,她小聲問。
「邵可寧?」
「對。就是小時候邵阿姨常帶來我們家玩的那個小孩。」她開心道︰「沒想到這麼多年了,你還記得她。」
並非原赤御有著驚人的記憶力或想念,而是因為邵可寧為他的童年增添了不少難忘的痛苦回憶。如果不是原赤菲天生粗神經,她應該听得出來他提到這個名字時的厭惡口氣。
「原赤菲,你擅自把我的房子賣給邵可寧?!」他真恨不得馬上飛回台灣,給她一記又直又猛的飛踢。
「不是,只是暫時租給她。」她立即澄清。「沒經過你的同意,是我不對。不然,你先住飯店好了,沒有一間五星級飯店敢怠慢大少爺你。」
「用不著你提醒我,但我不想昭告天下我準備回去。」他壓抑住怒氣。「奇怪了,我才是屋主,為什麼卻有家歸不得?」
「約都簽了,這是有法律責任的。」
沒錯,有錢不賺,就不叫原赤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