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會回來的,手機應該只是忘記帶出門……她還說要挑戰香草和夾、心餅干,對,她會回來的?」
一整天下來,裴予驥恍恍惚惚地把這一句話含在嘴里重復低喃著,連自己後來是怎麼開車去上班的都不大清楚,只知道當他下班後按例買了糖果和兩人份食材回到小木屋時,那沒有人等門的空寂與黑暗幾乎要將他擊垮。
但他依舊機械化地煮好了晚餐,擺上另一副碗筷,一邊食不知味地扒飯,一邊抱著希望等待丫頭回家的門鈴聲。
之後,隨著時日一天天過去,他班照上、飯照吃,在中秋過後的第一個寒流報到這天,裴子驥總算等到了……
一張由申博士親筆書寫的通知單。
裴子驥不曉得自己的閱讀能力怎麼會變得這麼差,才短短的三行字卻要花上他一整天的時間才能看懂,只知道當「維修失誤」、「銷毀」這幾個驚悚的字映入眼底時,他感覺世界在眼前毀滅了。
恐慌、悲淒、哀鳴……他才剛把整顆心全副奉上,這個晴天霹靂的噩耗就讓他瞬間從天堂掉到地獄里黯然銷魂,把自己關在小木屋里錐心泣血地掩面垂淚,不過才幾天下來,整個人已經憔悴得看不出昔日英姿煥發的模樣了。
「丫頭,走了?」
幾天後,重復的話換成了這一句,成天行尸走肉般,嚴重影響到工作效率,裴正旭只好派柴鳴風殺到小木屋去「招魂」。
「兄弟,你是不是又做了什麼蠢事,把小避家又氣到離家出走了?」
如果只是離家出走就好了。
裴子驥淡漠地瞟了他一眼,什麼話都沒說的搖了搖頭,但就算他把頭搖斷了,柴鳴風還是能看見他臉上寫著斗大的「失戀」二字。
無奈地重嘆口氣。「好啦!兄弟,你在這邊失魂落魄也沒用。女人嘛!哄兩句好听的話就沒事了,再追回來不就得了?」
裴子驥還是萬念俱灰的沉默不語,繼續搖頭,因為他知道不管自己有多少好听的甜言蜜語還沒說,丫頭都再也听不到了。
柴嗚風雙手抱胸,沉吟了一會兒。
「嗯,就你們小兩口「打是情、罵是愛」的情況看來,淨熙小姐應該不是受不了你的脾氣,那麼就是……被公主嚇到了?」
眉頭一擰。「嚇到?那個老女人沒事又招惹她干嘛?」裴子驥總算是開口了,但口氣還是要死不活的。
「喂,兄弟,你應該只是單純而已,不是這麼白目的吧?」柴鳴風一臉詫異。「你難道看不出來那個本公主被你煞到了嗎?」
「……她煞到我又怎樣?」他從來就不會去在乎任何人,尤其是女人,只除了丫頭。
「是不怎麼樣。」柴鳴風聳聳肩。「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像柳孝媛那麼高傲的女人,她的自尊心能允許你居然跟她的宿敵在一起嗎?」
她的宿敵是申淨熙,不是丫頭!
沒有心思糾正他的誤解。「說到這個……」裴子驥不解地問道︰「到底為什麼柳孝媛特別愛找申淨熙的碴?她們的恩怨在學校的時候就結下了,不是嗎?」
記得連丫頭都說不出申淨熙和柳孝媛是什麼時候結下梁子的,裴子驥不由得對這個問題感到好奇。
「嗯,我想……因為淨熙小姐是天才少女吧。」柴鳴風根據他在女人堆中打滾多年的經驗,做出這樣的判斷。「講實在話,沒有幾個台灣人能去讀麻省理工的,柳孝媛也的確很聰明,但是,在那種注重專業的學校,「天才少女」的名聲一定比公主要響亮,我不認為柳孝媛會吞得下這口窩囊氣。」
「瑜亮心結嗎?」裴子驥嘲諷地冷哼。
「喔!不錯唷,從小被老爺子罰抄經史子集果然是有幫助的,也不枉費你在倫敦為了買墨條買到想吃人了。」柴鳴風這時候居然還能開玩笑揶揄他。
裴子驥瞪了他一眼。「哼,柳孝媛的氣度跟周瑜一樣狹小,誰都不曉得什麼時候會無緣無故地惹到她,但申淨熙呢?她又不是諸葛亮再世,那個鬼女圭女圭有什麼好嫉妒的?」
「哇咧……兄弟,像淨熙小姐那樣天才中的天才,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生出來的耶!」柴鳴風夸張地加重語氣。IQl40以上就可以叫做「天才」了,但淨熙小姐的智力測驗是300,比天才高了兩倍,全世界沒有第二個了。」
才怪!他的丫頭就是第二……等等!沒有第二個?
「……那,如果真的有第二個昵?」裴子驥惴惴不安地探問道︰「不說柳孝媛,你覺得申淨熙會怎麼想?」
「兩個諸葛亮……」柴鳴風驚嘆,直覺地順著裴子驥引用的成語。
「雙亮心結?哇,太可怕了,那還能不斗個你死我活嗎?」
你死……我活?
裴子驥倏地拍桌而立,俊龐覆上了一股冷酷森寒的殺氣,深邃黑眸進射出殘佞血腥的殺意,嚇得柴鳴風心驚膽顫地踉蹌退開兩步。
「你、你你你……怎麼了?」
裴子驥到底怎麼了,柴鳴風永遠都不會知道,只知道從這場對話結束後,他的好兄弟就消失在回憶里了……
兩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它可以讓一個學成歸國的女孩找工作終于不再需要家長同意,也可以讓一個老人家到了重病纏身的年紀。
手術室前,已經二十歲的申淨熙憂愁滿面地坐在長板凳上,雙手合十地祈禱父親的心髒手術能夠一切順利。
她深嘆了口氣,身軀微顫地搓搓手臂,听見一陣紊亂的腳步聲。
「申阿熙?」李珠賢一臉的惶恐,看來是剛剛才得到消息。「博士呢?」
「已經進手術室了。」申淨熙指了指手術室的小紅燈,平淡地回答。
李珠賢神色惶亂地坐下,口中喃喃地說道︰「是他,一定是他……」
「怎麼了?他是誰?」申淨熙緊張地問道,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李珠賢怔愣了下,轉頭心事重重地看了她一眼。
「淨熙,你先做好心理準備。」見她點頭,李珠賢才又接著說︰「研究所已經快被裴總裁整垮了,博士就是因為這樣才氣到心髒病發的。」
申淨熙聳然大驚。「你、你說什麼?老爺子為什麼要整垮研究所?」
「不、不是老爺子,現在的旭輝總裁就是你以前的主人裴子驥。」
裴子驥——
听見這個早已雋刻在心頭上的名字,申淨熙如遭重擊,臉上的血色盡褪。
「你說清楚,這兩年半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旭輝跟研究所不是有合作協議嗎?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協議早在裴子驥升上總裁的那一天就沒了!」李珠賢懊惱地說︰「他現在變得很可怕。如果說以前的裴子驥是只會噴火的月兌韁野馬,頂多閃遠一點就不會被馬腿踢到,但現在的裴子驥是一個冷血魔神,方圓百里只有尸橫遍野。」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
「裴子驥在這兩年來積極的在裴總裁面前爭取表現,一方面游說老爺子大幅增加對研究所的贊助,一方面也等于是讓研究所的運作全都掐在旭輝手上了。
「老爺子很高興孫子終于肯上進了,博士也很信任他這個晚輩,結果,他竟然聯合董事會將自己的爺爺拉下台,還撤掉給研究所的贊助!博士想不通,傻乎乎地跑去找那個冷血魔神,然後就……唉,所謂的︰八親不認」、「眾叛親離」,大概就是這樣吧!據說連他的好兄弟都遞出辭呈了。」
六親不認?眾叛親離?
不,不是的,她不相信!
申淨熙的臉色蒼白如紙,不知該說什麼,倏地眸光一閃,轉頭定定地凝視著李珠賢。「阿珠,你不是一直待在劇團嗎?為什麼會知道研究所和旭輝的事?「那個公主跟記者說的啊。」李珠賢說︰「我爸有用我的人頭去買旭輝的股票,所以我偶爾會看一下財經新聞,這些事情報紙上都嘛有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