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彈琴就彈琴,不想彈琴就不要彈琴,可別勉強你自個兒。」
咬著下唇,張水薇害羞的道︰「若我說,我更想驗尸,你會不會取笑我?」
「不會,你驗尸的樣子也很美。」
她應該挖個地洞鑽進去,可是卻噗哧笑了,人家看她,只覺毛骨悚然,他竟然說很美!
「你啊,越來越會胡言亂語。」
「不是,句句真心。」他也不敢相信自個兒有這麼一日——一張嘴巴像沾了蜜,可是看著她,不知不覺就說了,骨子里就是忍不住想討好她。
「以前真是錯看你了,甜言蜜語說得如此順口,難怪伊冬都成了你的丫鬟。」他一出現,伊冬就自動閃到小廚房。
「伊冬像你,心地善良,知道我們想單獨說說話,不好意思在這兒打擾。」
「……對了,這幾日都沒見到你。」她覺得自個兒快招架不住了,還是趕緊轉移話題,可是沒想到月兌口而出的是心里最大的擔憂,其實她真正想知道的是,他何時離開?爹回來之後他就一直忙著某些事,她知道與返京復仇有關。
她很擔心,但又不敢問,因為什麼都幫不上。她真的沒想過將他困在這兒,無論他在何處,只要他好好活著,她就放心了。
「你不是一直惦記著秦夫人的案子嗎?」
「你這幾日在暗中調查秦夫人的案子?」自從他們兩人蹲在小廚房吃刀削面,得知他正在暗中調查,她就不再惱記這個案子,相信他會處理很奇怪,為何如此相信他?
元韋洲傷害她之後,她對人一直保持一份戒心,因此她雖為人治病,其實並不喜歡大夫這個身分,所以除了為村民義診,皆是人家求上門。
「不是,但是秦夫人的案子也在其中。」
張水薇困惑的挑了挑眉。
「其實,我今日就是特地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
「秦家最近鬧鬼鬧得很嚴重,不少人看見一個被吊在白綾上的女鬼,昨日已經有傳言鬧出來了——秦老爺的寵妾媛娘逼得秦夫人上吊自盡。」
張水薇不敢置信的瞪大眼楮。「真的嗎?」
「真的,開心嗎?」
張水薇大大的咧嘴一笑,可是轉眼之間,她顯然想到什麼似的垂下肩膀。「那又如何?媛娘不認罪,傳言就只是傳言。」
「是啊,可是不到一個時辰,又有一個傳言鬧出來了——那幾位被毒死之後再遭到鞭尸的青樓女子與媛娘發生過沖撞。」
「發生沖撞?」張水薇眨眨眼。
「這事許多人親眼證實,非憑空捏造,如今應州城各個飯館酒肆都在議論此事,人人皆言全是秦老爺惹的禍,幾位妓人每次去媛娘的胭脂鋪子,總是喜歡拉著媛娘問東問西,關心的全是秦老爺,問秦老爺何時去她們妓館,難免就發生沖撞。」
張水薇還真是傻了,妓人拉著男人的寵妾關心男人何時再去妓館尋花問柳,這像話嗎?她實在難以想象,不過,更令人不解的是,「即使這些妓人說話得罪了媛娘,媛娘也沒必要對她們如此殘暴啊。」
「殺人的問題從來不在手段,而在動機,可是無論動機為何,終究只是滿足私欲的借口。總之,如今劉刺史決定重新調查這個案子,你可以完全放心了。」
「劉刺史真的要重新調查這個案子?」她有些不敢置信。
趙平瀾點了點頭。「這個案子翻案的可能性很大。」
張水薇想了想,還是覺得困難重重。「找不到證據,就無法定罪,而此事過去太久了,證據只怕早就銷毀了。」
「買毒下毒必然留下痕跡,這事禁不得調查。」事實上,跌落山崖的劉安很可能是幫媛娘買毒的人,媛娘怕他泄露秘密,索性先將他毒死,再制造出跌落山崖的假象,換言之,從劉安身上必能找到媛娘使用何種毒,這很可能會成為破案的關鍵。雖然他不能將這些直接告訴劉刺史,而且媛娘使用的毒只怕全毀了,但是暗中制造證據,這就不難了。
「真的可以查得到嗎?」
「可以,劉刺史一定會還秦夫人清白。」
「你們都說他怕事,怕惹到權貴,如今為何不怕了?」
「四皇子代皇上南巡,如今到了應州城,劉刺史能夠不好好表現一下嗎?」
張水薇倏地瞪大眼楮。「你說找到推動劉刺史查案的人,難道是四皇子?」
趙平瀾點了點頭。「皇上重視江南,因為這兒的稅賦佔大梁十分之九,皇上可不願意見到這兒的民心大亂,也因此劉刺史此時查辦這個案子,非刻意與人作對,而是不能不為。」
「這太好了。」雖然生氣劉刺史沒擔當,但她也不樂意見到他因此惹禍上身。
趙平瀾顯然猜得到心地善良的她在想什麼。「你不用擔心劉刺史,他很可能藉此事搭上四皇子。」
張水薇不以為然的輕蹙眉頭。「劉刺史也太狡猾了吧。」
「這不是狡猾,而是懂得抓住機會。劉刺史此人不壞,只是靠山不夠,他做事必須有所計較,如今四皇子送上門,他當然要趕著靠過去。這倒不是壞事,若四皇子正派,他就會為百姓多做事。」這就是什麼樣的主子養出什麼樣的奴才。
張水薇反應很快,已經嗅到這位四皇子將是他復仇的靠山。「四皇子是什麼樣的人?」
趙平瀾深深看了她一眼,起身走到她面前。「今日天氣不錯,你帶上醫藥箱,我們去村子走走看看吧。」她很聰明,已經看出來了,可是他不能說,他不願意她擔心,在旁人看來,四皇子不是很好的選擇。
張水薇明白他不願意多說,便點了點頭,起身加了一件滾狐狸毛的斗篷,提著醫藥箱跟著他去村子了。
進入臘月,是迎接春節的前奏曲,張水薇顧不得天寒地凍,成日在莊子四處忙得團團轉,不過,這也多虧三日一次的藥澡養著她的筋骨,要不,她哪能如此活蹦亂跳?只是一走出房門,照例一件又一件斗篷或披風加身,害她覺得自個兒好像一只被養得又肥又蠢的豬,有時候走著走著,就停住了,好像忘了下一步如何走路。
她真的忘了如何走路嗎?當然不是,她是有心事,雙腳不知不覺就停下來,然後抬頭望大,祈求上天讓秦夫人的冤屈得蒙昭雪,為惡之人得到應有的懲罰。
「小姐,你又在想什麼?」伊冬很習慣她突然止步不前的出神狀態。
張水薇收回視線,很委屈的瞥了伊冬一眼。「我身上的衣服太多了。」
伊冬唇角抽動了一下,極其誠懇的道︰「難道因為衣服太多了,小姐就忘了如何走路嗎?」
張水薇張著嘴巴,終究不敢回一聲「是」。
伊冬無奈的嘆了一聲氣。「小姐是不是又在擔心秦夫人的案子?」
「有點放心不下。」
「趙公子不是教小姐放心嗎?小姐就相信趙公子吧。」
「我不是不相信,只是許久未進城,覺得自個兒成了耳聾之人,難免胡思亂想。」入冬之後,因為不進城里驗尸,她想看邸報就必須透過鴻叔或三哥哥,可是,他們一直覺得女子沒必要知道朝堂上的事,從來不會主動將邸報送過來,總要她三催四請,拿到邸報時,寒冬往往快結束了。
伊冬撇了撇嘴。「我看啊,小姐是許久沒驗尸,渾身不舒服。」
「……我只是覺得自個兒變得一點用處都沒有。」
伊冬忍不住仰天長嘆。「小姐的腦子究竟在想什麼?死人多晦氣啊,為何偏偏喜歡跟死人打交道?」
「在我看來,那些披著羊皮的狼才是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