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熹明也不反駁,只雲淡風輕的點點頭,「那就算是失憶了吧。」說完,拿起湯勺繼續喝湯。
湯勺大力的往下一挖,他這才發現濃湯底下原來還有驚喜。湯里頭有個像是果子一樣的東西,已經被炖得軟爛,用湯勺輕輕劃開,可以看見里頭填滿了吸飽湯汁的米粒,咬上一口,又是米香又是濃湯的馥郁濃醇,最後是果子的淡淡香味余繞在嘴里,讓人心滿意足、回味再三。
涂千雪看這個男人爽快地認了自己失憶這件事情,什麼也不管就高興地吃了起來,忍不住微眯起雙眼,瞪向他,同時在心里斟酌著這男人到底是真失憶還是假失憶。
有人失憶後會像這男人一樣這麼冷靜,好像完全與他無關一樣?
再說了,不提這男人來歷不明,以及他身上那堆看起來也不單純的傷痕,救人她倒是無所謂,就怕救了這男人後會惹上什麼大麻煩,她的身分畢竟是一個寡婦,就算還沒過門,那也是望門寡,收留兩個孩子喊自己娘已經榮登村子里的八卦榜了,要是再收留一個來路不明的男人……
她怎麼覺得自己離浸豬籠也不遠了?
不行!等等就悄悄給他一點銀子,重新換上他原先的衣服後就打發他走吧,她這里不是慈善堂,可不能……
第1章(2)
涂千雪正想著等等就把人給打發掉的事,就見男人慢悠悠的擦了擦嘴,淡然地看著她,淡淡的道︰「你想要趕我走。」這是肯定句,不是疑問句。
涂千雪同樣淡淡的回望著他,「我以為我幫你換了藥,又提供你一餐熱食,對于一個救命恩人來說,我做得似乎夠多了。」
袁熹明點點頭,略蹙著眉,「的確如此,不過我失憶了,忘記自己是什麼人。」
涂千雪皺著眉頭,反問︰「所以呢?你失憶可不是我害的。」
他理所當然地看著她,「我知道,只是我沒有地方去,身上也沒有銀兩,所以我想要留下來。」
他會說的這麼理直氣壯其實也是有底氣的,剛剛這麼掃了一眼,他就知道這戶人家肯定沒有男人在,不說這間臥房里看不見半點男人用的東西,就說這屋子里但凡有一個男人在,也不會讓自家的女眷給一個不知來路的男人送飯。
涂千雪不知道他心中的篤定,只在心里把自己和這個男人詛咒了千百遍。
看吧,她多余的好心又給自己招惹什麼麻煩回來了之前兩個孩子也就罷了,現在招惹一個大男人,就算她平日不太跟村子里的人走動,但是一個大男人憑空出現在她屋子里,時間一長,不可能不被人發現,到時候她要怎麼解釋?難道要說這是她失蹤已久的親戚?
這種理由大概只有在現代,大家對鄰里比較冷漠的情況下才有可能糊弄過去吧,在趙家村,大家往上三代數,誰家不認識誰啊!就是村子里互相聯姻的都不少,隨便見著一個人都能夠扯上親戚關系,這種外地來的親戚的鬼話,肯定很快就會被揭穿!
「不行!」涂千雪覺得自己這次不能心軟,就算這男人怎麼說都不行。
「為什麼不行?」袁熹明的眼神很認真,雖然他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我雖然失去記憶,但是我可以幫忙干活,不會白吃白喝的。」
「就是不行。」涂千雪對上他的眼楮,但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自己無法直視他。
是因為這個男人有一雙會說話的眼楮,還是因為他的眼神太過理直氣壯,襯得她的拒絕有些不近人情,反而令她心虛了起來?
真正的原因是如何涂千雪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和這個男人說下去了,所以她打算中止這場對話。
「我不管你怎麼說,總之,等你傷好了點就必須走。」她端走陶鍋,眼楮下意識地和他錯開。
她轉身往外走,袁熹明卻用一句話留下她的腳步。
「要是我說,你肯定會有用得上我的時候呢?」
听到他這番斬釘截鐵的話,涂千雪心里只覺得可笑,頭也不回,淡淡回道︰「放心!絕對沒有這一天的。」她說得斬釘截鐵,肯定的程度一點也不輸他。
涂千雪覺得這個男人撞到腦子後不只失憶了,可能腦神經也被撞傷了,所以才會忘記他受了傷被她救回來的事。更何況這些年她都是一個人,不論大小事都是自己來,怎麼可能突然會有一定用得上他的時候,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否則這絕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過就在趙家村外不遠處,有兩個人正朝著村子走來,正打算用實際行動告訴涂千雪,話別說得太滿。
趙三爺看著自家兒子,臉上帶著不確定的神色,擔憂的勸著,「我說富貴啊,那什麼藥酒真的能賺那麼多銀兩?我總覺得不大可靠……要不就算了吧,那涂家姑娘也是挺邪門的,沾上了可沒好事!」
趙富貴挺著這些年在鎮上養出的一身橫肉,看著自家畏縮的老父,有些瞧不起的說︰「哪里邪門了?不過就是一個小毖婦。說來說去,還不是村子里的人膽子小,把一點小事渲染成了不得的大事,白白的讓那小娘們兒掙了這麼多年的錢財!」
身為村里正,因為他在鎮上開了鋪子,不常在村子里住,要不然哪會到現在才知道那小毖婦居然還有這般手藝!
趙三爺一听兒子的話,也覺得有幾分道理,主要也是好一段日子沒听見那小毖婦又克死什麼人,況且屋子里還有兩個孩子,這都過這麼久了,也沒見那兩個孩子有什麼好歹,可見這掃把星的說法也不怎麼準確,只是想起涂家和黃家接連死了兩個人的事,心里又忍不住動搖了。
「邪門的也不是只有那一兩樁,不說涂家死了涂大娘,涂家老大搬走之後,那屋子竟莫名其妙的燒了!還有,村子里的趙二狗想著要去模人家小毖婦的門,結果門沒模著,就看見鬼火在屋子外頭繞,嚇得人當場就昏了過去,一回去就歪在床上,最後還是吃了他老娘從廟里求來的符水才好的。
「還有那個租小毖婦家農地的二栓子,想著她一個婦道人家,不知道地里的收成好壞,只給了小毖婦兩成收成,剩下的都自己佔了,那小毖婦是沒說什麼,可沒想到才剛入夜,就有兩個狐大仙在站在二栓子的屋後直笑,看得人寒滲滲的,偏偏二栓子還不信邪,死撐著說要是再來就打死了賣皮子去。結果狐大仙沒來,反倒來了一群蛇包圍二栓子的屋子,第二天一大早,他媳婦兒一拉開門差點被嚇出個好歹……唉!我說這事還是就算了。」
趙三爺越說越覺得涂千雪那小毖婦不只八字重、克人,說不定還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這樁樁件件,說著都讓人害怕。
趙富貴倒是冷笑了一聲,沒把老父說的話放在心上,撇了撇嘴,不以為然的說︰「這算什麼?有什麼好覺得古怪的,說穿了也不過就是一些小把戲罷了!」
趙富貴自認是見過世面的人,那些事情雖然听起來吊詭,但就是些蒙人的小把戲,像是模熱油還是胸口碎大石什麼的,看起來是挺嚇人,可說穿了就不值錢,純粹就是唬人的功夫。
在他看來,這不過是那小毖婦怕讓人欺到頭上才弄出來的把戲,村子里的人怕,他可不怕。
趙三爺向來最是信服自家兒子,听他這麼一說,也覺得或許是自己沒見識,況且他也沒親眼看過那些事,都是村子里的人把話傳來傳去,這話只要過了幾個人的嘴巴,什麼事都能給傳的邪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