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爺到底在跟她開什麼玩笑?昨晚失戀,今早就有人跟她告白?是嫌她這陣子起伏還不夠大嗎?
「你跟陳建邦在一起,我的感情就跟你沒有關系了,本來我想就這樣吧,時間一久,慢慢淡了就好,要不是你出車禍,我還沒辦法離你這麼近。」謝深樂來這里這麼多回,第一次伸手模了方嘉儀的臉。「不過我還是希望你好好的,一輩子都不能接近你也沒關系。」
謝深樂喜歡她?他真的喜歡她?方嘉儀嚇得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才好。
難怪謝深樂工作都忙不完了,還是每天到醫院來陪床……她的腦袋脹得嗡嗡響,完全沒辦法思考,雙手成拳敲著腦袋兩側,還是沒辦法把自己敲正常。
「我不喜歡陳建邦,他配不上你,可這不是我破壞你感情的理由,但是我……」謝深樂話說到一半就不說了,把方嘉儀的胃口吊得高高的,直到他的手指將她在外的五官都描繪過一回,才開口說︰「如果可以,我真想把你搶過來。」
謝深悅後來有打電話給他,說陳建邦升上主任後幾乎不加班,只有趕交期時會留晚一點,平時六點就走了,就算加班也從來沒有超過九點,這時間過來醫院還夠他陪方嘉儀兩個小時!
可是他人呢?听方媽媽說匆匆來過三次,每回都說工作忙得趕回公司,他究竟在忙什麼?
方嘉儀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唯一可以清楚描述的感覺就是累。
「看得出來你很喜歡陳建邦,處處為他著想,為他考慮,這讓我很嫉妒。」
恨不得取而代之。「我沒有資格評論你的感情,因為那是你的選擇,可是看你這麼傻,我實在舍不得,陳建邦冷落你的時間不短了吧?」
方嘉儀很想哭,但卻只能想,發泄不出來的情緒憋得她好難受,恨不得拿頭去撞牆。
她身邊的人都看得出來她很傻,偏偏她就是傻到不願去探究真相。
「陳建邦剛好在我爸的公司上班,我托人查了下,他雖然忙,但並不會忙到連來醫院陪你的時間都沒有。」謝深樂的臉繃得死緊,神情相當不悅。他恨不得能捧在手心里疼的人,陳建邦居然不懂得珍惜,他也不想想她是個多好的女孩子?「雖然這讓我有機會可以留下來,但是對你來說,還是陳建邦好吧?我不過就是個比陌生人還好一點的男友的同學……」
方嘉儀一陣痛縮,臉色蒼白到幾近透明,心一抽一抽地疼。
「這些話,我希望你听到,又不希望你听到,我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矛盾的心情了。」即便知道陳建邦沒有好好對待她又如何?這不是他介入的借口,他唯一能越界的就是趁她對這外界的事毫無感知時,放縱自己的感情,到病床旁陪她幾個小時。「我是真的喜歡你,而我也只能在這時候說喜歡你……」
謝深樂自嘲地笑了聲。「八年了,我那時候都規劃好了,你是唯一的變量,沒想到我這一猶豫,你就成了陳建邦的女朋友。這幾年來,我陸陸續續關注你的消息,你依舊跟陳建邦在一起。」
他還想過,只要听見方嘉儀恢復單身就立刻買機票飛回台灣,可惜這想法到他決定回台灣設立實驗室之前,都沒有機會付諸實現。
家里的人都認為他放太多心思在工作上,像根老木頭遲遲不開花,卻不知道他早就結過花苞,只是還沒開就先謝了,到現在都沒結過第二顆。
謝深樂認真地說著他在心里憋了好幾年的話,方嘉儀越听胸口越痛,痛到她施力捂住胸口還是遲遲無法舒緩過來,錐心刺骨般的疼痛凌遲得她忍不住喊出聲。
「痛……好痛……」她痛到都縮成了球,把頭埋進雙腿之間,沒有注意到她的靈體正越變越透明。
一直注意著方嘉儀的謝深樂頓時皺眉,病床上的她呼吸忽然變急變快,甚至張嘴喘著,身體微顫,反應心跳和血壓的生理監視器數據更是不斷上升,沒有止勢。
他驚覺不妙,立刻按下緊急按鈕。「病人的心跳跟血壓急速上升,呼吸變快變喘。」
謝深樂向護理師說明情況後,害怕地握著方嘉儀的手。
「你撐住,護理師馬上就來了,你不能有事!」
一股寒意從背脊竄起,蔓延全身——這是他第二次因為方嘉儀感受到這種蝕心的懼意,連帶上次她倒地浴血的畫面都洶涌而至,令他險些站不穩,深怕她出了什麼無法挽回的憾事。
可是他不能慌,他和她都得撐住。「嘉嘉,你別怕!勇敢一點,撐過去!」
沒多久,值班的護理師過來查看情況,立刻通知醫師,一陣兵荒馬亂之後,方嘉儀的情形總算穩定下來。
謝深樂一口氣還沒喘完,一回頭就發現昏迷好幾天的方嘉儀睜開了眼楮!
「你——」他以為是自己太緊張生出幻覺,握住病床欄桿又看了一次。她確實醒了,只是看起來很虛弱,沒什麼精神,雙眼灰蒙蒙的,但總算是醒了。
謝深樂嘴巴開開合合,像條離水的魚,明明內心激動得很,但就是沒辦法說出完整的句子。他狼狽地抹了把臉,決定先通知方媽媽這件好消息,先讓情緒平復一下。
方嘉儀轉著眼珠子探看眼前的環境,還不是很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除了青色的布簾,入眼的幾乎都是一片白。
她這是……醒過來了嗎?
方嘉儀試著坐起,卻發現手腳無力,身體異常沉重,又脹又疼,十分難受,唯一能慶幸的一點,是她終于能真實感受到重量和這個世界。
她愣愣看著背過身撥電話向媽媽報喜的謝深樂,其實心里還有幾分不踏實,怕這是一場夢。
她太久沒有開口說話了,反應有些遲鈍,喊了好幾次才真正發出聲音。
「謝……深樂……」
見他訝異回頭,方嘉儀伸手,卻十分吃力,怎麼抬就是沒有一個拳頭高,還抖得很厲害。
謝深樂見狀,電話還沒掛就回來握住她的手。「別急,你出車禍了,躺了好幾天沒動,肌肉沒力很正常。醫生說你傷口愈合得很好,別緊張,只是暫時的。」他細聲安撫她,看她目光通紅,心口一陣揪疼。
他沒放開方嘉儀的手,就這麼握著,再對手機彼端的方媽媽說︰「阿姨,你慢慢來,嘉嘉這里我會看著,小心為上。」
幣了電話,謝深樂抑下緊張,坐到陪床椅上跟方嘉儀說話。「你媽媽等一下就過來了。現在感覺怎麼樣?還好嗎?有沒有哪里特別痛或特別不舒服?你先放輕松感受一下,我去請護理師來裝止痛針。」
她全身是傷,會痛是應該的,只是疼痛有分級,也許有些不對勁的地方要當事人感受後,才知道該進行哪些檢測及處理。
方嘉儀傻愣愣地看著謝深樂通知護理師她清醒過來的事,以及後續安排。
听著他巨細靡遺的吩咐,她才慢慢有了回魂的感覺。
想到這些天她當游魂所經歷的事,她的無助、她的彷徨,還有受到背叛屈辱的震撼與悲痛,全化成了委屈,源源不絕地向她撲了過來——
「嗚哇——啊啊啊——」方嘉儀嚎啕大哭,哭得像個初生嬰兒一樣,五官都皺在一起了。
「啊!」謝深樂慌了手腳,先愣了一下才想到要抽面紙幫她擦眼淚。「別哭,沒事,真的沒事,我沒騙你,只是暫時使不上力,你別哭呀——」
方嘉儀哭得更用力了,還哭到咳嗽,簡直慘到不能再慘。
「為什麼他們要背叛我……我哪里做不好了?我全心全意對待他們,為什麼他們做得出那種事……嗚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