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阿姊,我知道了。」楊柳兒隨口應了,手下卻又掄起了菜刀。
臘羊肉炒菜豆、麻辣豆腐、小蔥炒圭雞蛋、紅燒獅子頭,配上一大盆的骨湯寬面,再附上一大碗油潑辣子,楊家的午飯就算準備好了。
這些菜色放到富貴人家自然不算什麼,但在普通農家里,可就難得一見了,楊誠掃了一眼桌面,神色有些古怪,但依舊請了連君軒安坐,末了望向父親,見他也沒有什麼不舍或訝異,心里就越加奇怪了。
楊山猜到二兒子心里,但當著客人的面又不好多說,只好含糊解釋道,「家里日子好過了,你不用擔心,多吃幾口補補身子。」
一听到這話,楊誠才勉強收起疑惑,請連君軒不必客套,盡避開懷飽食。
連君軒早就嘗過陳氏墳前的祭食,也知道楊家飯菜美味,一等著楊山動了筷子,就往湯面里添了一勺辣油,然後大口吃起來,不時連連贊好。他這般大方,倒投了楊山的脾氣,待他也少了幾分拘謹,偶爾還親切的勸菜,惹得出門給連強送面條回來的楊柳兒暗暗瞪眼楮。
因為有連君軒這個外客在,楊柳兒姊妹的午飯就在灶間里吃了,一碗面條加半碗油潑辣子,至于其它的菜色就不用多想了,這讓楊柳兒怨念至極,若不是連君軒跑來湊熱鬧,讓他們一家四口吃個團圓飯多好。
許是連君軒長了順風耳,吃過飯就吩咐連強幾句把他打發走了,之後回屋陪著楊山閑話時,又有意無意說起自己身世。
一個自小被踢到邊疆來自生自滅的庶子,幾乎立刻博得了楊家所有人的同情,就是楊柳兒都暗暗嘆息,果然世有因果,這連君軒沒有變成什麼憤世嫉俗的惡霸真是不容易,如今只是有點表里不一,實在是老天爺關照。
楊山更是舉雙手歡迎連君軒常跟著楊誠來家里小住,嘴里的稱呼也變成了軒哥兒,好似先前一口一個連少爺,拘謹至極的是別人一般。
下午,楊誠帶著連君軒在村里村外轉了一圈,回來時就見連強送了一蔞甜瓜、兩條羊腿,四匹顏色極正又透氣單薄的杭綢,還有一匣子九連環、陶偶等小玩意。
不必說,定然是連君軒吩咐的,楊誠趕緊推辭,連君軒卻笑言,「我以後要常來師兄家里走動,這就當做預支的伙食材料吧。再說我平日不在家里,這些鮮貨白放著也是爛了,不如請兩位妹妹辛苦整治,大家嘗個新鮮。」
楊柳兒自從來到這個時空,除了那種能酸掉牙的果子就沒吃過什麼水果,這會嗅到甜瓜的味道便一陣風似的跑了出來,小手一揮,半句客套都沒有,直接搬去充當庫房的小偏窯。
見狀,楊誠是又好氣又心疼,可到底也舍不得責怪她。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如今食材齊備,晚上的飯桌自然更豐盛,就連主食都是烙得金黃的羊肉餡餅,末了端上切好的一大盤甜瓜,不必說,眾人又是吃得肚子滾圓。
楊誠趁著好友洗漱的空檔,抓了妹妹詢問,楊柳兒笑嘻嘻的把父親上山打獵采藥一事說了,道︰「二哥,你盡避安心讀書就是。以後家里日子只能比以前好,不會缺銀錢的。」
楊誠听了是驚奇又歡喜,匆匆去尋父親,要他保重身體,不能日日上山。楊山倒是听老輩人說過不可竭澤而漁的道理,本身又隱隱猜到那山上的墓群有蹊曉,于是應了二兒子的請托,只說一月上山兩三次,得個十幾兩銀子就成,絕不貪心。
楊誠一听這才放了心,一晚好眠,第二日一早起來就要同連君軒一起坐馬車,踏著晨露回城。書院的先生這幾日興致好,在小花園里辦了一場詩會,他們做弟子的自然不好遲到。
第十章再見連君軒(2)
楊柳兒不知是睡過頭還是難得偷懶,早飯遲遲沒有端上,最後只笑著塞了兩個油紙包,囑咐他們路上墊墊肚子。
連君軒初始還有些警覺,但見自己手里掰開的羊肉包子同楊誠手里的一般無二,絕對沒有偷塞辣子之類,就放心大口吃了起來,可惜沒過一會,那吞進肚子的包子就像寒冬里的冰塊一般,涼得腸子都要打結了,他只有大口呼吸才勉強好過一點。
不用說,連君軒也知道自己到底中了小丫頭的暗招,這包子餡里絕對摻了薄荷葉子。
倒是楊誠看得疑惑,問道︰「師弟,你那包子里放辣子了嗎,我怎麼沒吃出來?」
听得這話,連君軒面露苦笑,含糊應道︰「沒有,沒有,我不小心咬到舌頭了。」
「哦,怎麼吃得這麼急?你若是餓的厲害,我這兩個包子也讓給你。」
連君軒趕緊拒絕,末了狠狠又咬了一口自己手里的包子,其中痛苦只能慢慢品味了。
楊誠溫和一笑,低頭時眼里卻閃過一抹狡黠,他家小妹最是精靈古怪,得罪了她怎麼可能不被折磨?不過一邊是師弟,一邊是妹妹,他裝胡涂看戲就好了。
這頭兩人一路回城,在柳樹溝里的楊柳兒也從一早開始嘴巴就樂得沒闔上過,惹得楊杏兒好笑嗔怪,「這瘋丫頭,笑得跟撿了金子似的。老實在家里待著,否則出門小心讓人把你當傻子賣了。」
被姊姊取笑,楊柳兒也只是調皮的吐吐舌頭,想到暗整了連君軒一把,心情愉悅胃口大開,不由又多啃了一個包子。
今日陽光明媚,村里家家戶戶在里正的吆喝下,成群結隊的往城里送糧稅。因為麥子豐收,再吝嗇的人家都會 兩頓面條解饞,人人臉上也都帶了笑。
楊山符意去老林河借了一輛毛驢車,拉上自家的幾袋麥子,又把前日得的紫貂皮和藥材藏在中間,預備進城賣給安和堂。
楊杏兒拾掇完里外就把連君軒送來的幾匹薄綢展開,歡歡喜喜盤算著給自己和妹妹做一套新衣裙,不想楊柳兒卻是把銀紅和淺粉那兩匹顏色最鮮亮純正的綢緞搶了回去,嚴嚴實實鎖進那口騰空的樟木櫃子里,末了「 答」一聲,落了雙魚銅鎖,任憑楊杏兒怎麼追問,就是不肯把鑰匙交出來。
楊杏兒拿她沒辦法,只得就著手頭上僅剩的海藍和醬紫兩匹,琢磨著如何給自己和妹妹各整治出一套出門走動時穿戴的衣裙,既要不顯老氣又要耐看。
農家人沒有守孝三年的規矩,只要過了百日祭,大致上就可以正常吃喝穿戴了。這天下沒有不愛美的姑娘,楊杏兒自然也是如此,一會比劃著要裁條百褶裙,一會又改成馬面,一件外衫也是斜襟直襟的猶豫不定。
楊柳兒守在樟木櫃子前好半晌,眼見姊姊真沒有打劫的打算,就樂顛顛跑去找紙筆,拚命回想大學時在漢服展上看過的式樣,又借著半吊子的素描功底,一一畫了出來,果然讓楊杏兒連連夸贊她心思巧妙,早把方才那點氣惱忘到了腦後。
姊妹倆忙得午飯也只是簡單應付幾口,好不容易定了式樣又裁剪完,剩下的料子也足夠再做一套衣裙,正好備著什麼時候人情走禮。等要縫合的時候,楊山也滿載而歸了。
他找到安和堂的時候,魏春正好在鋪子里,很是熱情的接待他,不但藥材給了個好價格,就是兩張紫貂皮也被他高價買去,听說是要送給主家做壽禮。
一共二十四兩銀子揣進懷里,楊山是澈底踏實了。
俗話說,錢是男人腰。荷包鼓了,腰板必然就直了。
楊山直接去糧食鋪子里給小女兒買了十斤她常念叨的粳米,又去銀樓給大女兒買了一對銀丁香,甚至還上燒雞鋪子,給大兒子送了幾兩碎銀以備不時之需,最後才興沖沖的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