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剛一直弄不好,這顆頭都快要斷掉了。」她有些苦惱地說著,然後有點後悔剛剛為了節省時間,下刀太狠了。
如果不是她渾身血淋淋的,看起來倒像在擺弄玩具布偶。米亦揚無奈地嘆氣,把身上的汗巾拿下,低下頭仔細擦著她臉上還有脖子處的血。
「行了,先這樣吧,回去再打水讓你好好洗洗。」他低頭,看著那顆虎頭跟著她點頭的動作也隨之擺動,又莫名的心塞了。
唉,有個性子天真的媳婦兒,他真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又變沉了些。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往山下走,只是這次換成米亦揚在前,夏曉竹在後,但走不了多遠,有人已經跌了三次跤,米亦揚馬上停下腳步,拍拍她身上的草屑,然後不容置疑的牽起她的手繼續走著。
夏曉竹有點尷尬,因為她居然忘記了自己有夜盲癥這件事情。
之前在末世的時候,有東西吃到沒東西,到最後能夠維持基本生存機能就已經夠幸運了,哪里還能講究補充足夠的維生素,時間一久,有夜盲癥也不奇怪。
兩人的手心濕黏黏的,不知道是汗水還是血水,但是她跟在他的身後,總覺得無比的安心。
兩人一邊走著,夏曉竹一邊歡快地說著用大老虎換來的一百兩能夠做什麼,不管是買地還是造屋子,勾勒出許多美好的畫面來,只是她說得越多,米亦揚反而越是沉默。
在最後一段路就要走出山中的時候,他突然放慢腳步,轉身沉默地凝視著她。
他的眼神莫名讓她心慌,咬著唇,也有些不自在了起來,「怎麼了?就只差一段路……」
他突然緊緊的抱住她,讓她下意識的輕呼出聲,想要抬頭看他,卻讓他陡然收緊的手臂給壓下了。
「你……是否有一日會因為我的無用而離開我?」他的聲音即使試圖如平常一樣的鎮靜,但是仔細傾听,還是能听出隱藏在話語里頭的失落及恐慌。
夏曉竹不明白他怎麼會突然說出這種話,忍不住想推開他問清楚這是什麼意思,卻忘了控制力道,直接把人給推倒了,連帶自己也跟著他一起往下摔倒,壓在了他身上,手中那盞小燈籠也甩了出去,一下子就熄了火。
幸好他背後還有一個背簍墊底,米亦揚只受到一點撞擊,只不過一人一虎壓在他身上,免不了讓他悶哼出聲。
夏曉竹身下有肉墊,反應得也快,一下子就翻身坐起,然後緊張的揪著他的衣裳,「誰跟你說什麼了?」
她第一個念頭就想到是村子里那些大嘴巴的王八閑人跟他說了什麼,情緒也忍不住激動了起來。
就算兩個人甜甜蜜蜜的機會不多,但是她已經把這男人放在比食物還重要的位置上,想要她放手,絕對是不可能的。
米亦揚看著她小臉上滿是緊張,慘然一笑,「哪里需要別人說,就說昨日,我如果能護住你,你一個姑娘家也不必上山來打大蟲了。如果我有能力,剛剛打大蟲的時候,也不會是你先把我護在身後,而我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看著你和大蟲拚殺。更別提種田你也是一把好手,相比之下,我除了是個秀才以外,幾乎可以說是一無是處……」
從前,即使明白自家的境地配不上張家,他也不曾這樣惶恐過。
因為那時他知道,張家看中的是他在未來科考上的潛力,所以和他定下這門親事,他也從不妄自菲薄的看輕自己。
如今卻不同,她對他並沒有索求,自己身上似乎也沒有任何可以留住她的因素。她越是能干,就越映照出他的無能為力,他如何能不心生惶恐?
夏曉竹不明白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懵懂的反問,「就這樣?」
他長嘆了口氣,「就這些,還不夠嗎?」
「可……那些人都說事情是我惹來的,自然就該我來解決不是嗎?還有種田什麼的,也不只我一個人出力,你也做得很好,更別提你還是個秀才,秀才很了不起啊!哪里一無是處了?」夏曉竹一條條的反駿了他的說法。
「你真是這麼想的?」米亦揚眼里滿是滿足驚喜之意,聲音也帶著不可置信。
他不是沒有自信,只是看著夏曉竹的能干,似乎什麼都能夠一個人擔起來,一次又一次的讓他開始有點沒自信了。
他早先總是說服自己,人有所長短,他既把她放在心上,認她是自己未成親的媳婦兒,那麼只要盡力讓她幸福,那就足夠了。
只是隨著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發生,他能夠做的事情太少,覺得這樣一個姑娘即使沒有他也能活得精彩,心忍不住就慌了。
「自然是這麼想的。」夏曉竹點點頭,然後低聲說著,「其實我也怕自己不夠好,會不會哪一日你就不想要我了。」
他正想反駁,卻讓她用手指輕抵住了唇,她凝望著他的臉,抿抿唇後低聲道︰「我也同樣會害怕,除了力氣大和種田以外,我還會什麼呢?家事我只會煮飯菜,其它的女紅縫補是一概不行的,連想幫你補衣裳都做不到,更別提裁衣裳和納鞋了,如果按照你的說法,是不是我們就不該在一起?因為我也太過沒用了,你是不是也要離開我?」
兩個人凝眼相望,雖然月色朦朧下,兩人的臉孔也顯得昏暗看不清楚,但是他們還是忍不住互望須臾之後,輕笑出聲。
他們似乎都想太多了,然後自作聰明的把自己困在想象的情境里。
「我既然認定了你是我的媳婦兒,你若不離開我,我就不會放手。」米亦揚難得深情地說出他的保證。
只可惜夏曉竹是個不解風情的,她股著腮幫子,稚氣又危險的輕哼道,「你就是想放手,也要看我願不願意,在我的心里,你已經比我的食物還要重要了。」
而她沒有說出口的是,在她的心里,食物就等同于她的命。
第7章(2)
她的話不倫不類,米亦揚听完後卻滿意的笑了,只有他明白,這個姑娘沒說完的未竟之語。
她說自己比食物還重要,那就代表他在她心里,已經比她的命還重要了吧!
「既然如此,等這事情結束後,我們擇個好日子成親吧。」
「成親?」夏曉竹眨了眨眼,「有這個必要嗎?我們現在不就等于成親了?」
他們住在一起,吃也在一起,幾乎整日都在一起,她想不透何必要花銀兩來辦這件事?
「傻姑娘,沒名沒分的,以後你出門會被說嘴的。」他愛憐的揉了揉她的腦袋。
他在抬手的時候頓了一下,然後又悄悄地拉開了一點距離,才終于模上她的頭發,而不是帶著血腥氣的虎頭。
「反正我現在還不是被說了!」夏曉竹可沒忘了他們為什麼三更半夜還在山中晃蕩的原因呢!
他失笑,「那不同的,總之我們兩個現在不過就是缺一個名分,若是不成親的話,以後我們的孩子豈不是無名無分了?」
夜色隱藏了他臉上的緋紅,讓他可以用淡定的聲音佯裝成自己說的是極為正經的事,不帶半點遐思。
他說的一本正經,夏曉竹卻直接聯想到兒少不宜的東西,臉也跟著紅了起來,聲音細如蚊蚋的應了聲。
她才不會承認自己剛剛有想了一下撲倒他的畫面呢!
「可是屋子現在不夠住吧。」夏曉竹害羞歸害羞,但是一想到米家的屋子,還是找回了一點理智來。
米家的院子只有三間房,兩個小的和米亦揚睡一間,米爾擎和米散雲一間房,剩下的就是夏曉竹一間,原本是米家父母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