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心疼呢,如今得意的美人不知是誰,哪有她露臉的分,還不跟咱們一樣孤單床時,淚灑衣襟。」曹側妃趕得巧,笑臉盈盈的由花廊中走出,話卻是刻薄得很。
「曹玉罄,本世子妃和曉曉說幾句貼心話,你來湊什麼熱鬧,還不退下。」長孫儀鳳一向和曹側妃不對盤,一見她便心生厭惡,不想和她多談。
「我來送送她不為過吧?世子妃還不曉得她就要走了嗎?哪天想再見上一面可是難上加難。」曹玉罄眼底閃過一絲走了一個丑女,來了一名艷妹,艷福不淺的小王爺幾時才會想起她。
「什麼,曉曉要離開了,怎麼沒來告知本世子妃一聲。」她一臉訝異,好似才剛知情。
王府里哪有什麼秘密可言,處處布滿好嚼舌的三姑六婆,以及各位夫人暗插的眼線,一有風吹草動便傳入主子們耳中,哪能瞞得住。
先前有蕭墨竹擋著,他用商人的手腕和做生意的精明籠絡人心,把潛在的阻力化為助力,讓那些失寵的妻妾們無法探知任何消息,暫時護住沒背景、沒好家世的季曉歌。
可楚天仰一回來後,原先的保護網一下子全撒了,各房妻妾的人馬便悄然潛入,時時監視著頭號敵人,以防她再度受寵。
因此季曉歌一有收拾行李的舉動,其他人就都知曉了,只是既不攔阻也不刻意刁難,由著她默默的做著離府的準備,想著少一個敵人最好。
長孫儀鳳是正妃,多少要出面說些慰留的場面話以示賢淑,人都要走了,還犯得著撕破臉嗎?她還要臉面。
至于曹玉罄就有點居心叵測了,在府里她和誰都不和,更瞧不起出身低賤的季曉歌,特來送行確有幾分葉落意味,可更多的是算計。
「民女容貌不受小王爺所喜,小王爺見了每每令他生慍發惱,民女有自知之明不敢強求,自當求去。」左一句丑女,右一句比鬼還丑,听多了也傷心。
「是咱們!丑成這樣還敢高攀小王爺,她想走就走吧,何必留她呢!大不了多給她一點錢打發了,省得她又來糾纏。」趕走了這一個,另一個不難應付,曹玉罄彎唇一笑。
頗有同感的長孫儀鳳卻假意裝作不忍心,眉頭蹙起。「好歹是伺候過小王爺的人,怎能讓她無依無靠的流落在外……」
「世子妃要不是舍不得花錢我給她就是了,哪來這些廢話,兩條腿長在人家身上,你還留得住她嗎?」曹玉罄作勢摘下兩根鳳頭金釵和攘珍珠飛翅金步搖,盡快讓人離越遠越好,少來聶斷絲連。
「真是一張刻薄嘴,哪有不給的道理,巫管事,給。」能用錢解決的事都是小事,不用她費心。
一旁的巫管事早已等候多時,將準備好的財吊送上前,但是一只戴滿寶石戒指的胖手從他手中拿走。
「姊妹一場我替世子妃拿給她,也算盡了點情分。」曹玉罄笑容滿面,扭腰擺臀的走向季曉歌。「拿好,別丟了,往後的吃喝全在這上頭了。」
驀地,背向長孫儀鳳的她笑臉忽地一沉,用力抓住柔若無骨的小手,低聲問道︰「我房里丟了一些東西,你有沒有瞧見,要是撿到了記得還我,否則……」
她露出一抹冷笑,警告之意甚濃。
「多謝世子妃、曹側妃的贈金贈銀,大恩大德曉曉沒齒難忘。」季曉歌不受威脅,她假笑著抽出手,順便搶過曹玉罄佯稱視贈的金釵金步搖,讓她愕然之余又不好搶回。
經此一鬧,她倒是想開了,與其在妻妾爭寵的王府攪和,還不如走到外頭,海闊天空,尋一方天地。
心情一平靜她也就不再胡思亂想,不再難舍難分,晴空萬里,朗朗無雲,哪里不是歸處呢!她一個人也可以……
快走出王府之際,她卻听到兩道叫喚聲——
「夫人、夫人等等我們,別走得太快……」
噢!這聲音是……
「香芹、素心,你們怎麼……」
「夫人,我們跟你走,你不能丟下我們。」
「什麼,跟我走?」她她養得起她們嗎?
小臉略圓的香芹喘著氣咧嘴笑道︰「小、小王爺之前叮囑過,只要夫人離開了,我們一定要跟著你,不能讓你一人獨行,他說夫人很怕寂寞」小王爺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季曉歌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泛濫了,這次她是笑著流淚,心中充滿感動和勇氣,一暖了心窩,她不再害怕了,更勇敢的走出去。
第8章(1)
「……再過幾天就是端午了,鎮上的大善人王員外說要布施米糧,順便包些粽子供佛,娘想你來我們家也好些時日,明兒個和廚房大娘包個百來斤十方粽廣送貧困,替你積點功德,好早日醒過來……」
明明沒有人回應,女人仍一如往常叨念著日常瑣事,怡然自得的和自己說話。
但再仔細一瞧,哪是她一個人,竹椅上坐了個面容清俊的年輕人,年約二十四、五歲,他正閉目曬著太陽,狀似睡著了。
一旁黑發已摻了銀絲的婦人拿著一件男子的衣袍縫縫補補,銀針往發上一梳,略停了一下,繼而又穿針引線,在抱子的袖口處繡上一朵小金菊。
歲月靜好,無風無雲,花木幽然飄香,兩兩雀鳥在廊前覓食,好一幅天倫之樂的情景。
「呵呵……娘之前不是說過韓家的女兒曾偷偷來看過你嗎?前兒個又來了,被你爹撞個正著,揶揄著說要許給你當媳婦,她大喊著「不依」,腳一跺,紅著臉跑開了。娘看她八成有這意思,心里樂得直開花,就是女孩家臉皮薄,嘴巴跟蚌殼一樣扳不開……
「你呀!自個兒去瞧瞧,娘不給你做主,免得你日後怨娘,不過娘還是老古板一個,等著右抱白胖孫兒,左牽一身水靈靈的小孫女,最好還有一個在地上爬,一個女乃聲女乃氣喊女乃女乃,撒嬌的趴在背上爬……」
娘?!
右抱孫子,左牽孫女,地上爬著一個,背上攀著一個,那是幾個娃兒?
韓家的女兒又是誰?別給他亂牽姻緣,他心中早就有人了,那就是那就是……咦?怎麼一時間想不起她的容貌,擱在心底最深處的那朵青蓮。
這個一直在他耳邊說話的女人是他親娘嗎?怎麼聲音不甚相似,他的娘天生是大嗓門,東邊菜園一喊,西山曬茶場听得一清二楚,幾時有過如此催人入眠的溫柔輕嗓,讓人有了睡意。
嗯!暖呼呼的,是午後的日頭,帶了點青草的香氣……咦,不對,他似乎有件事要做,要找一個人,她是……她是……
曉曉?!
竹椅上的俊秀兒郎眼皮顫了一下,在衣上繡著菊花的婦人渾然不覺,輕哼起哄小孩的小曲,一針一線繡出花的輪廓,花睫、花瓣,橘紅色花蕊。
「老婆子,今兒個心情不錯,還哼著歌兒呢!你這張臉能笑出朵牡丹。」瞧她樂的,一個人窮開心,呵呵呵地直笑。
大老遠走來一位中年男子,一把美須垂至胸前,兩眼炯炯有神,面色紅潤,身形壯碩,看似親和卻有股不怒而威的氣勢。
「老頭子,我想兒子年紀也不小了,想給他相幾門媳婦備著,你幫我瞧瞧是哪家姑娘好,不用名門出身,只要品行好,樣貌不算太差,乖巧孝順就好,咱們不挑人,田里干活的黑丫頭也成。」看得順眼就行,只是小倆口和和美美過日子。
「不急,多看看,多挑挑,咱們那兒俊得很,還愁找不到好娘子嗎?我看到時候換你煩惱了,一群閨女搶著嫁,咱們那扇門得改大些,免得被她們撞破了。」蕭敬天哄著妻子,把她逗得樂不可支。